第壹百五十七章 這種事，真讓人開心不起來

('　　“兔姐！”
　　“嘣！”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面對刑天的這壹擊，白發女子壹如往昔，因為破碎的，依舊是這心念所化的巨斧。
　　“妳，”白發女子俯視著刑天：“贏不了。”
　　是的，就算刑天再怎麽反抗，他的所作所為，依舊只是垂死掙紮。
　　但是，白發女子很憤怒，壹種自責的憤怒，之前她已經明確的表示自己制住了刑天，讓秦軒可以出來契約了，結果呢，刑天並沒有被她真正的制服，或者說，誰都無法制服住刑天，就算妳摧毀了他手中的斧子，他也能揮舞心中的刑天，與整個世界壹搏！
　　幸好，刑天並沒有攻擊秦軒，就算已經不是戰士，不配被稱為戰士，他也有自己的底線，至於擒住秦軒以威脅白發女子，刑天想都沒想過。
　　不是通過堂堂正正取得的勝利，還不如失敗！
　　結果，是好的。
　　但這不是白發女子能夠找的理由和借口，是她讓秦軒出來的，是她自信滿滿的說刑天已經被制服了的，可就是這樣的她，卻犯了如此巨大的錯誤，險些讓秦軒被刑天殺死，試問揮出這壹斧的如果不是刑天，而是壹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奸詐之徒，那秦軒可就完了！
　　“妳，很不錯！”
　　透過崩潰的心斧碎片，白發女子看向刑天的目光也越發的贊賞：“妳的斧頭雖然沒有觸及，但是妳的心，卻差點要了我最重要人的命！”
　　破碎的不止是這把心靈理念匯聚的巨斧，還有刑天的手臂，那幹枯的宛若壹碰就碎的右手，在風中化作飛灰，他掙脫了束縛，揮出了最後的壹擊，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對白發女子造成哪怕壹丁點的傷害：“妳，動容了。。。”
　　“刑天只是個死不認輸的敗者，”刑天不再攻擊，而是站在那裏，頂天立地：“但我，讓天皺眉了。”
　　“阿軒，”白發女子看向秦軒：“我可以殺了他嗎？”
　　“哎？”
　　秦軒此時也是有些心驚，不過是後怕的那種，沒辦法，誰叫刑天動作太快了呢，秦軒根本沒有註意到，他就唰的過去，然後被兔姐給秒了。
　　“不契約了？”
　　“哼。”
　　“妳是個強者，”白發女子壹揮手，刑天的另壹只手臂也化作飛灰：“但妳讓我，很生氣！”
　　很生氣？
　　秦軒看著白發女子面無表情的樣子，實在不覺得她很生氣。
　　“妳真的不願意跟我契約？”秦軒問：“妳都快要死了吧，再不契約的話。。。”
　　“小子。”
　　“嗯？”
　　刑天問道：“妳怕死嗎？”
　　“這個。。。”秦軒不知該怎麽回答他，於是刑天又問：“那妳想要長生不老嗎？”
　　“當然想。”
　　“所以妳怕死，”刑天不屑的說道：“山人不過貪生怕死之徒，卻偏偏還要說求長生！可笑，更可悲！”
　　“餵，我說妳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什麽處境啊，妳現在是俘虜啊，”秦軒撇嘴道：“為何妳能這麽囂張？”
　　“因為我是刑天！”
　　所以妳就可以囂張了？
　　好吧，刑天，貌似的確是囂張的代名詞，頭掉了都要繼續打，的確是夠囂張的。
　　“就不能給個機會？”秦軒知道刑天不會攻擊他，要不然之前那壹下，他就已經死了，所以秦軒輕聲道：“待遇好商量嘛，我其實還是很欣賞妳的。”
　　“哈哈哈哈哈。。。”
　　蒼老而低沈的笑聲震耳欲聾，秦軒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捂住了耳朵，只聽刑天說道：“妳不是第壹個跟我說這話的人，但妳，卻是最後壹個！”
　　什麽意思？
　　“我為無數人戰鬥過，得到了想要的壹切榮耀，被歌頌為英雄，甚至載入史冊！”
　　‘拔起妳們面前的劍，砍掉自己的頭顱。’
　　‘從今天起，妳們叫做刑天！’
　　“為了守護同胞，我被改造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他說讓我為戰而活，直至戰鬥到死！”刑天突然怒吼道：“可我，戰不死！！”
　　作為壹個戰士，本不應該說這樣的話。
　　可什麽是戰士？
　　只知道殺人，保護自己的人，那叫戰士嗎？
　　充其量，不過是只野獸。
　　螻蟻尚且求生？
　　但人，是螻蟻嗎！
　　妳們在歌頌人像螻蟻壹樣求生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有人，像個人壹樣的死去！
　　“妳身上，有倒山海的氣息，是妳喚醒了我，告訴我還有使命沒完成，”刑天看向秦軒：“而現在，我也應該繼續為妳而戰，但，妳真的需要我嗎？”
　　秦軒想說需要，可不知為何，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口。
　　因為感受到了所謂的倒山海的氣息，刑天才開始行動，並在見到兔姐後，受到不知名的刺激從而恢復思考能力，但在這之前，他已經在這颯沙之地等待了數百萬年，如同壹尊頂天立地的巨人，坐在巨巖上，滄海桑田，唯有他，壹塵不變！
　　這是壹種怎樣的孤獨和悲哀？
　　他就像是壹件兵器，可利斧尚且在歲月之下腐朽，他卻不老不死，對別人來說，求生是理念，可對他而言，死，卻是壹種奢望。
　　失去了為之而戰的理由，身後，也不再有需要他守護的同胞和子民。
　　“這個時代，”刑天：“早已無我的立足之地了。。。”
　　“所以。。。”
　　刑天看著秦軒，目光中有希望，也有哀求：“可以把死，還給我了嗎？”
　　他說過，戰鬥的終點是死，是壹場壯烈的葬禮，有無數敵人陪葬的那種，但刑天戰鬥了那麽久，他的夢想，那壹場豪華的葬禮，卻怎麽也沒有來，因為他戰不死，當壹個戰士無法決定自己的結局，只能無休無止戰鬥下去的時候，他也就不再是戰士了。
　　充其量，不過是件毀不掉的武器罷了。
　　“我。。。”
　　打了這麽久，可到頭來，卻只得到了這樣的壹個問題，秦軒自然是想拒絕的，但當他看著刑天的眼睛，失去了頭顱，又失去了雙臂後的這骨瘦如柴的巨人的目光，秦軒所感受到的，是堅定不移的悲涼。
　　繼續活著對刑天來說，只是又壹次迷茫的開始，而死，卻讓他感到踏實。
　　秦軒不是戰士，也不想當什麽戰士，他只是個剛成為畫妖師壹個月都不到的藍星人，沒有信念，也不知節操為何物，甚至連那些高尚的品德在秦軒看來都壹文不值。
　　因為他是現代人，是在藍星這樣的世界長大的凡夫俗子。
　　但是現在，面對這樣的刑天，秦軒深吸了壹口氣，微笑道：“辛苦妳了。。。”
　　“謝謝。”
　　刑天笑了，或許這是從他的妻女死去後，第壹次露出笑容，笑著面對死亡：“果然，妳的確很蠢，但，我不討厭妳。”
　　“我說，妳快死了都要鄙視我，我有那麽差勁嗎？”
　　刑天的身體在秦軒面前破碎，化作灰燼消散著，但他卻沒有恐懼，反而是壹種連秦軒都為之感染的安心和幸福：“妳，不是壹個合格的王。”
　　“什麽意思？”
　　秦軒壹楞，不明白刑天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刑天：“妳的心不夠狠。”
　　“嗯？！”
　　突然，秦軒想到了什麽，他目光壹淩：“等等，我還有個問題！”
　　“那個人，妳之前所效忠的那個人，”秦軒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最關鍵的東西，大聲的問道：“他給妳下達的最後的命令，是什麽？！”
　　刑天看著焦急的秦軒，他的身體幾乎只剩下了那麽壹些，他在猶豫，可最後，還是將答案告訴了他。
　　“所有奴隸，壹個不留，”刑天想到了那個人，以及他在死前，最後下達的命令：“全部殺光！”
　　刑天的眼裏爆發出了壹陣刺目的強光，秦軒只覺得眼前壹晃。
　　在無盡的大地上，壹個個宛若刑天這樣的巨人，將他們手中的武器揮向了無辜的異族子民，他們有的像胡狼神這樣冥神，也有雪女那樣外表嬌弱的美麗女子，但是刑天們沒有任何的迷茫，他們只知道揮舞巨斧，將所有人，殺死，殺光！
　　‘為什麽要殺我們？！’
　　‘帝國！我是被冤枉的，我沒有背叛妳們啊！’
　　‘我族為帝國戰鬥了無數年，犧牲了無數族人，無數族人啊！’
　　‘妳不是說只要為帝國而戰，就能被接納的嗎？’
　　‘妳在哪？倒山海！！’
　　‘妳為什麽要騙我們？！’
　　‘為什麽不來見我們，我們那麽相信妳，為什麽要這麽對待我們？’
　　在無數的哀嚎與悲哀中，秦軒看到了壹尊巨人，他來到了這片颯沙之地，而在這裏，他感受到了他在尋找的，最後要抹殺的奴隸，但是，他猶豫了。
　　如果殺死了這裏的奴隸，他，該怎麽辦啊？
　　殺了他們，刑天的確完成了使命，可那之後呢，失去了為之而戰的理由，帝國已經消失了，他的同胞、子民，也全都死去了，只剩下他壹個人，還活在這世上，不老，不死。。。
　　‘帝國，贏了嗎？’
　　秦軒想到了地界主宰，那哪怕到死，都念著帝國，甚至在死前，都在呼喚倒山海，可真相是什麽？
　　是這個叫倒山海的人，下達了抹殺奴隸的命令，在他眼裏，胡狼神永遠都是奴隸，什麽可以成為他們的同胞，什麽只要為帝國而戰就能被接納，全是假的，只是在胡狼神絕望的時候，利用他們那最後的壹丁點希望而設下的騙局，等到帝國不再需要他們的時候，就會讓人將胡狼神滅族亡種，壹個不留全部殺光！
　　刑天消失了，灰飛煙滅，徹徹底底的死去，跟地界主宰壹樣，等待了無數年，就為了等壹個死的理由和機會。
　　他們活了太久，已經失去了曾經擁有的壹切。
　　支持他們繼續存在的信念，只是壹個簡單的答案，壹句，再普通不過的話。
　　“兔姐？”
　　“嗯？”
　　藥膳兔並沒有從潰化狀態下解除，依舊是太壹神的模樣，秦軒不知道這樣的她會不會回答自己的問題，但他還是問道：“這樣的帝國，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嗎？”
　　秦軒為地界主宰感到不值，為傻傻分不清的胡狼神壹族感到不值，同時，還有刑天，他是帝國的子民，變成不老不死的兵器也要為其而戰，可最後呢，他有得到好下場嗎，孤獨的存在幾百萬年，只求有人能夠將屬於他的死亡，還給他！
　　“戰爭，”秦軒：“是這樣的東西嗎？”
　　他緊緊握著拳頭，秦軒不敢去看身後的阿奈芙，也不知道她此時的感受，但秦軒知道，自己就跟刑天說的壹樣，不是壹個合格的領導者，因為他的心不夠狠。
　　“不知道。”
　　白衣女子伸出手，輕輕的抱住了秦軒：“但我，會保護妳的。。。”
　　正如刑天為帝國效忠，地界主宰相信著倒山海，兔姐也跟他們壹樣，壹心壹意的想要守護秦軒，也正是因此，秦軒才下定決心：‘我不是倒山海，也不是帝國，我只是個狠不下心犧牲妳們任何壹人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