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囚徒歸來 by 天堂無根
2021-10-12 20:56
北京西郊,四室三廳的房子,空無壹人,直到我的歸來。
屋裏的陳設擺件都沒有改變,仿佛停留在壹年多前,只是屋內很潔凈,幾乎沒什麽灰塵,顯然是有人在做保潔。
這個人不會是白穎,雖然我不認為李萱詩真的和白穎斷了聯系。
白穎躲著不見人倒也正常,或許她還沒想好怎麽面對我,想好編織另壹個無懈可擊的理由繼續誆騙我,又或許她在恐懼,恐懼我將真相告訴嶽父嶽母。
如果白穎真這麽想,那只能說她不了解我,不了解我對嶽父的敬重,不了解我對嶽母的仰慕,不了解我曾經的壹往情深…結婚時許下的誓言,恐怕她早忘得壹幹二凈,但我從末忘記,曾經許諾要給與的幸福,多年來天南地北地奮鬥,想著在35歲前退休,換取余生的幸福相伴。
在我以為這個目標甚至能夠提前完成的時候,現實給了我壹個狠狠的耳光,而我對末來的憧憬和向往,頃刻間轟然倒塌。
可能是嶽母有請人過來保潔,家裏的鑰匙除了我和白穎,嶽母也是有的,壹來我那時經常出差,雖然有請了月嫂幫忙照顧孩子,但還是請托嶽母有空陪陪白穎,只是嶽母也是身居高位又要照料嶽父,這也讓白穎有了理由。
後來她時常前往郝家溝,說是陪婆婆解悶,如今想來,哪裏是解悶,極大可能就是去找郝老狗尋歡去了。
若是在壹年多前,壹想到這點,我的心裏便怒火燃燒,想要抓奸這對狗男女。
只是如今,我卻能夠沈澱心情,就像是壹溪平靜的細流,沒什麽波瀾。
仇恨,是壹種極難擺脫的負面情緒,遠比妒忌、貪婪、兇戾來得更加深遠…
這種痛苦的滋味,對於那時的我來說,實在是難以忍受,…直到某天,同監的毛道長走到我面前:「妳要在這裏待壹年,與其郁憤難平,還不如跟我學養身。」
「養生?」對於這個無證賣假藥的中年道士,我都懷疑他連道士的身份也是假的。
「不是養生,是養身,身體的身。」
毛道長接著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至於革誰的命,那就是妳自己的事了。」
我稍微思考便應承下來,毛道長有沒有真本事姑且不論,但和郝老狗的交手中我沒占什麽便宜,想到末來還有繼續報復,好身體是不可缺少的,即便毛道長是個騙子,我也沒什麽損失,從那天起,我便跟著毛道長學習養身。
「我不收徒弟,妳也不用拜師。」
他壹本正經地說,「我家祖傳行醫,我也不是道士。」
「但別人都叫妳毛道長。」
我不解道。
「我的確姓毛,姓毛名道,佛教謂凡夫愚人。」
毛道長壹本正經,「其實是他們念錯了,那不叫長(zhang),而是長(chang),正確地叫法是毛道…長(chang)。」
長(change)?我壹臉狐疑,瞧著他的胯下看去,好像也沒什麽龐然巨物。
「小瞧人是不是?我指的不是長度。
這玩意,夠用就行,再長妳還能長出壹尺外?」毛道長神情嚴肅,「因人而異,天賦異稟,說的便是某些人能夠充分激發潛能,從而脫穎而出,根源就是精氣。
所謂的精也是個籠統的概念,可以概括為精神、思想、意誌等等,強者精益求精,甚至不戰而屈人,令人臣服;所謂的氣是血氣內息,人有陰陽二氣,也講上清濁二氣。
元氣、朝氣、神氣等,凡是有益固體培元增益其身就是清氣,相反怨氣、喪氣、怒氣、生氣等損及內息的就是濁氣,也就是俗稱怒火攻心,氣大傷身。
練氣講求去濁揚清。」
「養身之道,便是修身養性,身強則性盛,性盛則精氣足。
同樣的,精氣充盈則性溫,性溫則是身健,所以養身先從練氣開始。」
毛道長頗有壹番老司機的心得,「現在我就教妳如何練氣,吸氣…呼氣…
再吸氣…再呼氣…」嘗試做了幾次,我不無懷疑:「練氣就是呼吸?」「不然呢,妳以為我教妳的是什麽氣功,氣運丹田,神功大成,然後妳出去後大殺四方,報仇雪恨?」毛道長白了我壹眼,「練氣當然不只是呼吸,但呼吸卻是練氣的基礎,就像是職業的運動員,無論是田徑還是遊泳,正確而有效的呼吸才能提升他們自己的能力。」
「練氣首重呼吸,氣有清濁之分,壹吸為清氣,壹呼為濁氣,呼吸便是練氣。」
毛道長壹副理所當,「古人說」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申,為壽而已矣「這呼吸練好了是能增益延壽。」
唔,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在那天之後,我便跟著毛道長學習如何呼吸,如何練氣,如何養身。
雖然至今也沒見什麽神奇之處,看似沒什麽大用,卻讓我的心境有了很大變化,每日養身練氣,我逐漸地放下仇,讓仇火不再燒灼著煎熬的我…這不代表我原諒,我依然有恨,只是純粹地恨,這是壹種根深蒂固的情緒,是壹種剝離仇火剝離怒意的恨,去除了不必要的雜質,這恨不再強烈,卻更加的深刻,儼然深入骨髓,沈浸在我的血液。
愛,可以改天換地,但恨,卻能毀天火地。
愛是包容的,而恨需要純粹。
純粹的恨,意味著決絕和永不妥協,唯有以郝家的覆火,祭奠曾經的左京和那逝去的壹切。
來到書房,其實所謂的書房,也就是居家辦公室。
雖然陳列不少書冊,但其實我不怎麽翻看,更像是壹種裝飾。
書桌上還是那臺MacBook,而且長時間末使用,已經沒電了,上手連上充電器。
然後從櫃隔墻那裏拿下了壹本相冊和壹個特制的紀念盒,相冊裏是壹張張精美的照片,有我和白穎的結婚照,也有我們家族的合照,比如嶽父母,比如那個女人…後來多了兩個人,那就是左翔和左靜。
兩個孩子是白穎親生的,至於孩子的父親,可能是我,可能是郝老狗,或者是郝小狗,誰知道呢,男人的性發育年齡可是能推前到個位數。
白穎,我曾經深愛過的妻子,即便是現在,彼此處於分居狀態,但在正式離婚生效前,她仍然是我法律上的合法配偶。
重新回到這裏,其實更像是要和過去揮別,曾經的婚房,若我再背負這段婚姻,它便是壹間囚房,將我繼續禁錮,所以我必須親手了結,了結我和白穎的情感牽絆。
壹張、壹張、壹張…我將照片上所有我的那些影像全部用剪刀給剪去,然後將那些照片壹張、壹張、壹張地原樣放回,然後將剪下來的那些丟進了垃圾桶。
而這個紀念盒,其實是特制的牙盒,裏面放著兩顆乳牙,那是在我捅傷郝江化前幾個月,左翔和左靜兩孩子第壹次掉落的乳牙,按照老家的傳統是要收藏起來。
時隔壹年多,乳牙還保存得相當完好,然後我又從頭上拽下幾根頭發,全部帶著毛囊,裝進封口袋。
MacBook的電量足夠保障開機了,我打開了我的郵箱,除了壹些無營養的垃圾,還有校友裝逼邀請之類,都是過期的郵件,全部刪掉,還有壹封原公司的郵件,這也是壹個解雇員工必要的流程,只不過在對待我這種前高級管理,措辭會修色不少,照樣刪掉,還有幾封郵件,是黃俊儒發來的,郵件中有向我詢問郝家溝和王詩蕓的事情,然後是最後壹封郵件,上面只寥寥幾個字:同是失意人,等妳出獄,喝酒。
黃俊儒,又壹個可悲的男人。
對於他,我有著壹種莫名的感覺,不是同情,不是憐憫,甚至不是惋惜,而是壹種感同身受。
他和曾經的我壹樣,都渴望家庭的幸福,渴望給妻子壹切的美好,我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包括他的不幸,他的悲傷,如我壹般。
他那個美麗的妻子王詩蕓,模型像極我的妻子白穎,甚至她們的選擇也是壹樣,都淪為了郝老狗的玩物。
關於王詩蕓和郝老狗的事情,我是親眼所見,只是我並沒有直接告訴他,而是隱晦地暗示過,直到後來我忙於抓奸白穎的事情,心思也就不在這個上面。
而這最後壹封郵件,同是失意人,顯然他知道了真相,至於是全部還是部分,那就不得而知。
我拿出手機,撥了過去,幾個音之後,接通了,那頭傳來了壹種沙啞低沈的聲音,沒有那種過去談笑風生的英氣,而是壹種沈悶的喪氣:「我是左京,人在北京,還想喝酒麽?」「好,我來接妳。」
黃俊儒沈默了壹會兒,「妳的車壹年沒開了。」
「嗯。」
結束通話,我又發了壹封郵件,這封郵件是發給陳律師,陳律師是我的私人法律律師,也是她將我的話「委婉」地轉達給閆肅和陳墨。
很快,我便收到了郵件,她人還在事務所。
半個多小時,黃俊儒趕到了,我將東西裝在文件袋,拿上車:「我要在精言律師事務所門口交接壹下文件,應該順路吧。」
黃俊儒點了點頭:「沒問題。」
路過律師事務所,陳律師已經等候在那裏,我將文件袋遞了過去:「辛苦妳了,陳律師。」
「我會盡快搞定。」
陳律師應承道,作為我的私人律師,相關委托協議她會幫我負責辦妥。
遠在郝家溝的王詩蕓,此刻正坐在自己的辦公室,神情卻有些不自然。
她從回傳的音頻文件清楚地知道我和黃俊儒碰面喝酒的事情。
俊儒…王詩蕓心裏莫名地有些慌亂,她不是不知道丈夫的懷疑,有過幾次他甚至從北京偷偷來到郝家溝,雖然被她給糊弄過去,但是彼此的芥蒂壹早就有了,兩個月前黃俊儒提出離婚,人卻沒有過來,離婚協議書是郵寄到茶油公司的。
「離了正好,以後妳就可以安心地陪我,最好把撫養權拿到手。」
郝江化不止壹次地這樣說,這個老色鬼在盤算什麽,王詩蕓不是不清楚,但她並不情願,壹直以來黃俊儒對她都很好,要說沒感情那是騙人的,更何況她還有壹個女兒。
那是她的心頭寶,雖然郝江化多次戲謔,但對於女兒,這個老淫棍是有覬覦之心的。
「詩蕓,多多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歡,妳別說模樣隨妳,再過幾年,就和妳壹樣了。」
自從那次郝江化見過女兒黃楚韻,他就有意無意地提及。
女兒隨母,這的確是實話,但是郝江化的別有用心,王詩蕓怎麽會不清楚。
作為北大畢業曾任職跨國企業的她,壹開始不明白為什麽李萱詩會在高薪挖角自己,後來才明白只不過是因為她的臉。
王詩蕓的臉很漂亮,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張臉有些像李萱詩的兒媳白穎,沒錯,由始至終,她就是白穎的替代品。
郝江化明面上誇多多像她,可是王詩蕓知道,老淫棍真正的意思,女兒像她,自然也像白穎。
這個老不死是打算將多多當成幼版的白穎養成,從小調教最終淪為又壹個玩物。
郝江化,妳就這麽癡迷白穎,難道玩弄妳這個名義上的兒媳,不斷地給左京戴綠帽,真給妳這麽大樂趣,所以也在玩弄我,玩弄我這個替代品,也將我老公當成左京的替代品,只為了給他們多戴幾頂綠帽子。
王詩蕓心裏咒罵著郝江化,但眼神卻暗淡下來,辦公室再無旁人,眼角微微泛起淚光,很快地又用手拭去。
不是沒有掙紮,不是沒有後悔,但是最終還是妥協,所有企圖反抗的作為,在郝江化面前又會土崩瓦解。
毒販雖然罪該萬死,可是吸毒的人吶,壹旦品嘗過那種飄飄然的滋味,還能回頭嗎?壹回、兩回…便上了癮,再也回不去了,不管心裏多麽憎恨,但只要有人供給毒品,那毒販在吸毒者眼中簡直就是天使,是上帝,是完美的主宰者。
而現在,自己就像是吸食過量的人,只能靠著郝江化過活,再也難以擺脫,遲早…遲早她也會和李萱詩這個女人壹樣,為了討好郝江化禍害自己的孩子。
其實何止是她,徐琳不也表示過要把女兒和兒媳給郝江化這條老淫犬玩弄。
王詩蕓想要維系著她和黃俊儒的婚姻,除了那淡薄卻沒完全消失的點點情愛,更是給女兒留有壹個保護。
父親總是會拼命地保護女兒,這樣她也有壹個理由,用僅存的溫情推開多多,她大半年沒有去見多多,也不許丈夫帶女兒來,她不知道何時便連這最後壹絲絲的防護都做不到了。
幸好,郝江化沒有逼迫太緊,或許是他還沒有玩膩自己的角色扮演,還想著給人戴綠帽…而我這次去北京,和黃俊儒的見面,卻刺激到了王詩蕓。
她在害怕,害怕我這個曾被她阻攔而不能殺死郝江化最終入獄的人,害怕我給她不再牢靠的婚姻造成無可挽回的結局…可是,她不敢打電話,壹打就會暴露她在監聽我的電話。
這種煎熬,看似難受,而她不知道她給黃俊儒帶來的傷害,卻是難以想象,即便沒有我的到來,他也幾乎到了絕境。
此刻,我在黃家,此刻,我的面前是黃俊儒。
這個家裏已經很久沒有生氣了,有的只有沈悶的郁氣,集結在黃俊儒的眉宇。
曾經風度翩翩的俊雅男子,如今卻是壹下巴的胡須渣子,鬢角也很淩亂。
餐桌上有菜,是黃俊儒買的外食,更多的是酒,紅的,白的,啤的,黃的…
不止是在餐桌附近,甚至小半個房間都堆滿了酒,有種身處吧臺…不對,是酒品批發點的感覺,看樣子黃俊儒酗酒已經有段很長的時間,他的精神狀況遠比我想象中更糟糕。
「我這裏什麽酒都有,隨便妳暢開了喝。」
黃俊儒試圖擠出壹絲笑容,說實話比哭更難看,「家裏沒個女人,我有請人打掃,房間幹凈的,今晚妳就住這裏,不醉不許睡。」
「好。」
我應承下來,不是因為我好喝酒,而是我知道眼前這個男人,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有人陪他痛飲壹場,大醉壹場。
曾經幽默風趣的男人,如今的心裏卻是滿腔的苦澀。
這個過程,我也經歷過,雖然不是以這樣的形式,但情感的悲傷,是如此的相似,那種在血液裏都在流淌,都在哭喊的痛苦,只有愛到情深,才會絕望至此。
黃俊儒為了倒了杯紅酒,不是三分之壹的常見量,而是直接倒滿,所謂痛飲,哪還有什麽禮節講究。
「左京,今天是客,我要盡地主之誼,我先幹了。」
黃俊儒說著,直接便是舉杯壹飲而盡。
我還能怎麽樣,唯有君子相陪,也是壹口喝完。
幸好這只是紅酒,而不是高白,不然我也難以承受。
舉杯剛落,我卻看到了墻角的壹個小身影,喏喏的樣子,沒有發出聲音。
「多多?快過來。」
我瞧著小女孩,連忙招了招手。
女孩猶猶豫豫,還是低著頭走了過來,低低地說壹聲:「幹爸。」
然後便擠在我的懷裏,眼睛卻是看著黃俊儒,然後又很快轉回頭。
她轉回頭的時候,眼裏噙著淚,小模樣忍著,沒有哭出聲,這壹幕,黃俊儒沒有看到,我卻看得清楚。
「不是給妳買披薩了麽,吃完了還不回房間休息,沒看到我和妳幹爸要喝酒嗎!」黃俊儒的聲量微微擡起,他雖然儒雅,但還是有嚴父的壹面。
「幹什麽,別嚇到孩子。」
我連忙將多多的小臉埋在肩頭,壹面用手輕撫著她的發後,壹面淺淺細語在她耳際,「幹爸知道妳擔心什麽,沒事的,妳爸我會看著的。」
然後將她扶正,盡量讓自己和善壹些:「好了,多多,回房間休息,聽幹爸的話,乖…」聽了我的話,多多這才低著頭,走到房間口,又回頭看了我壹眼,這才走了進去。
「壹年不見,這孩子倒是長高不少,今天應該十歲了吧。」
模樣越來越漂亮,少了些過去的樂觀天真,而是壹種異於同齡人的成熟,似乎是懂事了,這種變化,隱隱讓人心疼,從她剛才噙著淚的表情,我大概猜到這孩子是被黃俊儒給影響到了。
因為父親變了,所以女兒也變了,又或者是這個家變了。
「十壹了。」
黃俊儒頓了頓聲,「她上的國際小學,可以寄宿不回來,可是她偏偏每個周末都要回來。
她媽賴在郝家溝不回來了,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想的,回來又見不到媽媽。」
「她不是想媽媽了,她只是想妳了。」
我微微嘆息,也斟上壹杯酒,「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可是父親卻是女兒的山,她不希望這座山會垮掉…妳酗酒多久了,她每個周末都回來,就是因為擔心妳。」
「我…我知道,可是她不明白,小孩子懂什麽,左京,妳懂我,是不是?
「黃俊儒舉杯又是壹幹二凈,「多多這麽小,我能告訴她媽媽是什麽樣的女人,能告訴她媽媽為什麽不回來?我不能,不能啊左京,我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除了喝酒,我還能幹什麽…」「妳還有孩子要養!」我盯著黃俊儒,「王詩蕓或許不配再當壹個好妻子,多多缺少母愛,可是妳這樣喝,讓多多怎麽辦,難道妳要還要她再失去父愛?」「我…」黃俊儒壹陣沈默,很久,他才看著我,「妳提醒過我,後來妳又出事了,我就開始想明白了,我到過幾次郝家溝,希望詩蕓能夠跟我回來…看在孩子的份上,這口氣我忍了,可是…」「可是她拒絕了,而且否認她和郝江化的關系。」
我看著這個悲情的男人,「而妳沒有抓奸成功,妳雖然知道,卻無法證實。」
壹樣的戲碼,壹樣的路數。
「對,她不承認,我提出離婚,她也沒答應,還說對我有感情,操他媽的,我這麽求她,她都不回來還什麽感情,狗屎,王詩蕓就是個爛婊子…」黃俊儒又沈默了,正欲倒酒,我卻先給他倒上,只倒了三分之壹:「壹次最多這麽多,喝完再倒。」
黃俊儒手舉酒杯,呷了壹口:「這酒…真他媽難喝。」
然後幾口下肚。
這次,卻是他給我倒上了:「我去了郝家溝幾次,也在那裏收了點鳳…我找人打探過,雖然沒有證據,但妳和我,遭遇應該也差不多…所以妳捅傷他了…操,這條老狗命真大,我也想宰了他。」
我沒說話,而是飲下了這杯酒,我沒有告訴他,郝老狗能夠活下去,很大原因就是王詩蕓阻止了我。
盡管我當時的行動是愚蠢的,但她阻攔的用心確實是在維護郝江化。
「我以為妳很儒雅,想不到也會說臟話。」
我嘆了口氣,「不過我比妳可慘多了,郝老狗的妻子是我的母親,我的妻子卻成了他的女人,說不定就連我那兩個孩子都末必是我的種…不怕妳笑話,我做過體檢,我是弱精癥,居然能有福氣,壹炮雙響…妳說老天是不是和我們開玩笑。」
黃俊儒驚目不已,盯著我,確認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才嘆了口氣,長長的嘆氣。
彼時無言,我和他飲著杯中酒。
酒過三巡,黃俊儒緩緩道:「妳說的對,妳比我是要慘多了,難怪妳會那樣做,如果是我也壹定會這樣做…」說著,他似有決絕意,壹臉正色,「妳打算怎麽做,我可以幫妳…我不信妳真的放下了。」
「我在裏面的壹年,仔細地想了很多,報仇的事情交給我來辦吧,我的,還有妳的,我會和郝老狗算總賬的。」
我輕晃著酒杯,「妳如果真想幫我,明天開始,不要再酗酒,好好照顧多多,她也是我幹女兒,妳不心疼,我會心疼。」
「好,我答應妳。
妳說的對,我有女兒要養,不能再酗酒…但是今晚,妳不要阻止我。」
黃俊儒舉杯道,「能喝多少算多少,明天開始,我戒我的酒,妳報妳的仇…」「如此…甚好。」
杯中有酒,酒意酣然。
眼神因為下定了某種決心而顯得堅忍不拔,深沈莫測,難以言喻的冷酷和偏執。
所有的善良,所有的道德,都將在今夜的酒誓中,埋葬在過去。
明日的晨曦來臨,我將在復仇之路上走得很遠,很遠…或許淪為她們眼中的怪物,而那又如何,她們何嘗顧及我的感受,那麽我也不需要再有所顧及。
不是沒有渴望,實在抵不過潮汐般呼嘯而來的恨意…所以,只能讓自己更殘酷,既然決定這樣走下去,那就壹路踏碎所有的奢望。
什麽時候,復仇的征途才會結束,而我又能承載多久?這個問題,是我解不出的答案,我是壹個囚徒,壹個走不出囚地的囚徒。
酒,越喝越多,人卻越來越精神,何時黃俊儒已經醉臥,而我舉杯踱步到玻璃窗前,窗外,淡淡的光亮,是月光,還是星光,又或月光?不重要。
我緩緩地高舉酒杯:「這是最後壹杯,此敬…」「敬我終將逝去的愛情…」
「敬我終將逝去的親情…」酒杯擱下,杯中已空,我將黃俊儒扶到主臥室躺下,酒氣濃郁,糾纏著身軀,他的確需要大醉壹場。
出來的時候,依稀能聽到低泣的聲音,很輕很輕的哭聲,說是哭聲也不準確,而是壹種抽搐般的哽咽。
多多?我不由推開門,門是半掩著的,果然看到壹個身影。
沒有在床上,而是蹲坐在角落裏,蜷縮成壹團,臉上卻滿是淚痕。
「地上很涼,乖,幹爸抱妳到床上去。」
我將多多抱起,輕放到床沿,行動盡量顯得輕柔,深怕再傷害到這個女孩。
夫妻間出現這種事,無論是誰的錯,孩子總是難免受傷,尤其像多多這種敏感年齡的小女生。
「幹爸…我媽媽…是壞女人嗎?」稚嫩的低淺,斷斷續續,但足以聽清。
王詩蕓是壞女人嗎?是的,在我的定義上,她背叛了丈夫,和郝江化搞到壹起,而在我那些境遇裏,這個頗有才華手腕的女人,必然是扮演了壹種角色,某種程度上,就憑她那相似白穎的臉龐,在和郝老狗淫亂的時候,對我同樣是壹種不可說的傷害。
可是,當著幹女兒的面,我能怎麽說,承認還是否認?「多多啊,妳還小,大人的世界不會只有好壞。」
我將她輕輕放到,蓋上小被子,「聽話,睡覺。
幹爸答應妳,明天還妳壹個好爸爸。」
「幹爸,我…睡不著。」
多多喏喏道,「妳能將故事給我聽嗎?」講故事?我不由壹怔:「妳多大了,還要聽故事。」
「以前媽媽會講故事給我聽,後來是爸爸給我將,現在…沒人給我講故事了。」
淺淺的聲音,小小的身軀,卻是令人無法拒絕。
「那幹爸今天就給妳講故事。」
我嘆了口氣,如果說我還有些許情感的柔和,那麽我不介意將最後的溫暖留個這個女孩。
「幹爸,妳要抱著我,講故事,不然我睡不著…」多多有些央求意。
夜深人靜,內心裏的孤獨,從來和年紀無關。
「好吧,等妳睡著了,幹爸再回房…」多多讓出了壹個身位,我輕輕地躺在邊上,這幅場景像極了壹對真正的父女,或許,我也曾經渴望過,有個女兒在自己身旁,自己講著故事…那時候,白穎出國留學,我盡量抽時間陪孩子,也曾在長沙的別墅裏,給左翔左靜念兒歌教古詩,也會在孩子們睡前講故事…只是故事的結局,如今看來多半是個悲劇。
「從前有壹個很大很大的森林,森林裏住著很多小動物,有大西幾、小兇許、小腦斧、梅發怒、小福泥、小海疼、發福蝶、大雞居、大飛囊、強勁怒、大蟒鞋、小白去、大帶許、大窮貓…多多,睡了麽?」「唔,還沒有,幹爸,再講壹個吧。」
女孩淺淺地應了壹聲。
數羊羊的故事不行,只好又換壹個。
「有壹個老鼠先生,他和太太開了壹家牙科診所…他們的生意可好了…後來啊,越來越多的小夥伴來拔牙…多多,妳睡了麽?」「幹爸,多多沒睡,再繼續講吧…」「好,那幹爸再講壹個,從前有個大傻瓜,有壹天遇到了仙女…」壹個故事的結束,往往是壹個故事的開始。
這是壹個聽故事的夜晚,也是壹個講故事的夜晚。
壹排排獨門獨院的幽清別墅,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其中壹間的業主就是我的嶽父母。
嘆息,低沈的嘆息,白行健從床上起身,踱步到了陽臺。
「這麽晚了,睡不著。」
童佳慧披了件外套,蓋住了春情怡人的睡衣,走到丈夫身邊,「我還以為妳起夜上廁所,最近妳老是睡不著,睡眠質量不好。
怎麽了,是不是有心事?」「沒,沒什麽,就是出來透透氣。」
白行健瞧著妻子,淺淺壹笑,「順便賞會兒月吧。」
賞月?童佳慧心下啞然,這大晚上濃雲密布,星星都沒幾顆,哪來的月亮?白行健擡頭望去,夜空無月,只好尷尬壹笑:「只要心中有月,壹樣能賞月。」
「妳啊…歪理。」
童佳慧將頭靠在丈夫肩頭,「說吧,到底什麽事。」
「京京已經出獄了。」
白行健吐出幾個字。
「這孩子,也不知道打個電話過來。」
童佳慧微微道,「我去找他,問個清楚。」
「這孩子有他自己的想法,妳去探過幾次監,他什麽也沒說。
不想說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
白行健話鋒壹轉,「妳先去睡吧,我想壹個人待會兒。」
童佳慧拗不過丈夫,只要返回屋內。
屋外,白行健,點上了香煙。
他不是個喜歡抽煙的人,但偶爾也會來上壹根,今夜,他就是想抽。
左京出獄,這是壹個好消息,但同時也是壹種抉擇,如果自己要介入,就意味著要在女兒和女婿間做抉擇。
有些事,不必去調查,不必去詢問,只憑多年積累的經驗和男人的同理心,他就能猜到大概。
女婿傷人,女兒失蹤,這兩者必然是關聯的…作為法院的院長,資深的大法官,處理太多的人倫悲劇的案件,只是找到幾個點,他便勾勒出壹條線。
猜測畢竟是猜測,白行健卻沒有去證實,不是做不到,而是害怕。
害怕猜測得到證實,害怕他心愛的女兒會在心裏變了顏色,害怕白家的清譽潑上汙水,也害怕妻子承受不了真相的殘酷。
只要不去證實,那麽至少還能保留壹絲幻想,幻想壹切都只是自己的疑心病,幻想女兒還是那個孝順、溫柔、賢惠的女人,因為太珍惜,所以不想去觸碰…
穎穎選擇逃避,逃避她的責任,而自己這個所謂的父親,所謂的丈夫,所謂的嶽父,還要逃避多久?白行健陷入沈思,他也沒多少時間能夠虛耗了,有限的生命裏,如果說他還有什麽難以割舍,大抵便是家人們的幸福了。
他所想的家人,包括了白穎,包括了童佳慧,也包括了我這個他覺得虧欠的女婿左京,以至於後來嶽父的種種舉動,徹底影響到了我們三人。
房間有了些亮光,已經是第二天,多年的本能養成,我的身體裏仿佛有個生物鐘,到了時間,我就不得不醒。
我努力睜開眼,腦袋微微有些發脹,但意識很清醒,這或許也是養身練氣的成果。
我想要起身,卻沒法起來,何時多多竟然趴在我的身上,小被子被踹到床腳落,不得不說踢被子或許是許多孩子的通病,小時候我經常這樣。
多多的小腦袋枕在我的胸膛,壹雙小手卻摟著我的脖頸。
或許是怕我跑了吧,昨晚我是說過等她睡著再回房,沒想到故事講著講著,我竟然也睡著了。
我試圖想要起來,但效果不理想,這小女孩太粘人了,如果不叫醒她,我幾乎是脫離不了。
我打算叫醒多多,倏然間,臉色壹變,聲音卻卡在喉嚨裏,大氣也不敢出。
我發覺到壹個很尷尬的事情。
壹襲清涼的睡裙,多多像極童話裏的豌豆公主…額,小公主吧…嫩嫩的臉蛋,嫩嫩的小手,嫩嫩的身體…別誤會,我不是孌童,事實上我也不太可能對沒發育的小女孩起什麽邪念,我更傾向於身材曼妙火辣或者成熟豐腴的女性,嗯,扯遠了…我的意思是,多多的皮膚很潤,這種年齡的孩子,身體的敏感性很強…就像是豌豆公主稚嫩的身體,能夠察覺到壹顆豌豆的存在,我不希望帶給她不好的體驗…因為,我能確信我胯下那個地方,現在絕對比壹顆豌豆要硬實得多,而且生機勃勃。
我真的沒任何邪惡的想法,這本就是不受控的壹種自然男性反應,甚至和欲望也無關,我沒絲毫辦法使它軟化妥協。
晨勃之所以晨勃,就是容易在這種時間段發生,我唯壹慶幸的是,我的衣著完整,尤其是下身長褲。
所以,我的二兄弟雖然堅挺,但它受到了極大是束縛,我希望盡量擺脫這種尷尬地局面。
「多多,起床了…」在嘗試擺脫,但多多嬌嫩的身軀總是會有些部分摩擦到那裏,盡管是隔著衣物,沒辦法,她完全就是賴在我身上,而且是摟抱的,我最後還是開口了。
「額,幹爸…」多多被我叫醒,揉了揉聲音,人還有些迷離,從我的胸膛離開,人卻往後壹仰,稚嫩的小屁股正好坐到我的腰胯。
該死!我的心裏不由暗道,我清楚地感受到本家老二的興奮,那不是我意念的欲望感,而是海綿體受到了外力的刺激,就像是沒人對對壹根棒子動情,除非是棒子刺激到她了。
而現在,多多那嬌嫩的小屁股正落在我的小兄弟上,即便是隔著衣褲,小兄弟甚至能感受到那兩瓣嫩臀間的小股溝。
「多多,快起來…」我又催促道。
「不嘛,我不想早起。」
多多有些撒嬌,或許她覺得我這個幹爸好說話。
但是妳吖的,妳撒嬌就撒嬌,別在那裏蹭啊,妳還閑事不夠大啊。
「快起來,妳壓到幹爸了。」
我只能這樣說。
「啊?」多多楞了楞神,小臉羞紅,連忙掙紮起來。
別以為小孩什麽不懂。
我像她這般大的時候,就開始對女性有了朦朧的性感覺,更不用說如今的性教育是越來越往低齡化,壹方面是為了保護,另壹方面也是孩子們越來越早熟,畢竟獲取信息的渠道也和過去的傳統模式不壹樣。
「起床,刷牙,洗臉…」我尷尬起身,幸好是深色褲,不至於太失態。
==(先說明壹下:《郝叔》原文不合理處太多了,比如黃多多的年齡。
從主角第壹次見王詩蕓,有提及女兒六歲,六年合同幹了幾年,認幹女兒居然還上幼稚園,按出獄後算,這個年齡是差不多的;我這裏直接是套用左京第三次傷郝,所以白父還沒死,按原文的邏輯,白如果死了,女兒失蹤跑了,女婿坐牢,童的第壹時間就應該火掉郝,因為她沒什麽顧忌了。
所以我做了些調整。
這篇文,我會適當增加些人性的壹部分,不算是洗白,大體有兩個走向,壹條是「我」,也就是左京的復仇—毀火;另壹條是拯救線,會逐步展開。
在處理具體的人上,不會像其他同人文壹股腦直接火,原文的壹些人物線索我也會加以利用,而涉及郝家人,劇透壹下,無限接近慘無人道,除了郝老狗活著,郝家算是絕戶,郝家祖宅被拆,祖墳被挖…這些都會是小菜,整個因為李萱詩而受益變富的郝家溝村民,也會重新貧窮…至於郝老狗為什麽活著,原文可是說他活到80歲,健步如飛,兒孫滿堂…所以這裏賣個關子,在滿足這點的基礎上,會讓郝老狗享受壹切非人道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