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滿堂彩

　　臺上的劇情牽動著臺下每位觀眾的心神。
　　七仙女甜蜜他們就甜蜜，七仙女高興他們就高興，七仙女憂愁他們就憂愁，七仙女難過他們也跟著壹起難過，七仙女要和董永分別……
　　戲臺上終於唱到了江冰熟知的那段。
　　“樹上的鳥兒成雙對。”這是馮靈的聲音。
　　臺下的觀眾會心壹笑。
　　“綠水青山帶笑顏。”這是演董永的扮演者馮青華的聲音。
　　二樓包廂裏的楊老爺子皺起了眉。
　　“這個董永也配得上七仙女？”這是棒打鴛鴦派的。
　　“隨手摘下花壹朵。”馮靈的聲音再次響起。
　　“太甜了，多麽恩愛的壹對小夫妻啊，這王母都要拆散，好狠地心啊！”江冰把手裏的餐巾紙當帕子擰，紙都抓爛了，壹臉揪心。
　　這是願七仙女有情人終成眷屬派的。
　　臺下的觀眾基本上都是這兩種，要麽覺得就這董永我家小仙女也能看上，要麽就覺得我家小仙女喜歡就喜歡了，董永除了長得壹般唱得也沒我家小仙女好還沒什麽存在感外，也沒太大的缺點。
　　妳看，他至少知道在七仙女坐下之前用自己的袖子擦擦石頭，還是有點優點的。
　　無論戲臺下的觀眾是怎麽覺得的，戲的發展無法更改。
　　當那句最著名，最膾炙人口的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唱出來的那壹刻起，這說明這出戲唱到了最後壹場。
　　隨著劇情壹步步由喜到悲，觀眾們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沈痛。大家看著七仙女和董永在戲臺上互訴衷腸，馮靈的聲音婉轉淒厲，聲聲句句都充斥著不舍與情絲，眼裏雖沒有壹滴淚，但臉上的卻似乎處處有淚痕。
　　“時辰已到，七仙女請隨我速速回天庭！”吊威亞吊在空中穿著天庭將士戲服的路人甲字正腔圓地道。
　　“轟隆。”壹道巨大的雷聲嚇得臺下的觀眾壹哆嗦。
　　“董郎！”七仙女不舍地握著董永的手，死死不肯放開。
　　“轟隆！”又是壹聲雷響。
　　七仙女只能壹步三回頭，無奈地壹步蹬地，踏空而起，如嫦娥奔月般輕盈飄逸地吊著威亞朝天上飛去。
　　董永傷心到底，昏迷不醒。
　　“董郎！”七仙女已經離開了舞臺，可舞臺上依舊回蕩著她悲切的聲音。
　　觀眾們都盯著舞臺上七仙女剛剛消失的角落，就算七仙女已經飛走了，大家也不是很願意把目光投向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董永。
　　二樓，在第6幕把董永從頭到尾罵了個遍，要多嫌棄有多嫌棄的楊老爺子怔怔地看著空落落的舞臺，壹句話都沒說。
　　許奶奶坐在小桌旁，悄悄從兜裏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無聲地抹眼淚。
　　伴隨著音樂，因為飛天而去的七仙女限時返場，唱了壹段對董永的愛慕與不舍，再度離去。七仙女真正離去後，董永幽幽轉醒，看著七仙女留給自己的東西，唱起最後壹段。
　　全戲終。
　　“王母好狠地心啊！”江冰壹臉憤恨的報仇雪恨般的嗑瓜子，好像桌上的三盤瓜子就是棒打鴛鴦的王母的化身，她在這幾分鐘之內嗑完就算是為七仙女和董永出了壹口惡氣。
　　“最後七仙女踏空而起的那壹段也太棒了吧，就像是真的仙人要上天壹樣，七仙女什麽時候穿的威亞？”喬慧芳關註的重點完全不同。
　　“好像是中間繞到大樹背景後面去的那壹段吧，威亞的繩子挺細的，坐後面不仔細看估計都看不出來。”江曉亮道，“那麽細的繩子要是出意外怎麽辦？”
　　江祺表示怎麽可能會出意外呢？這裏是汪杏花的主場，要是真出意外了汪杏花這半鬼王也別當了。
　　不過我剛才喬慧芳還真的註意到了重點，據江祺所知，天仙配這壹出戲馮靈下的最大的苦功夫就是最後踏空而起的那壹段。
　　江茶動作指導，汪杏花威亞協助，馮靈沒日沒夜地練了好幾天，才練成了如今這個如同真的仙人淩空起飛的樣子。
　　正說著，《天仙配》全體演員上臺謝幕。
　　整個戲院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叫好聲絡繹不絕。
　　在此起彼伏的誇贊聲中，江祺聽到了壹聲特別中氣十足，特別大聲，就是嗓子稍微有些啞的“好”從二樓傳來。
　　順著聲音看去，楊老爺子正壹臉激動地對著戲臺鼓掌，激動得半個身子都快從窗子裏探出來了。
　　“謝謝大家。”
　　和《皇女傳》最後的收尾不同，這次謝幕馮靈倒是中規中矩的羨慕，笑得很甜，連連鞠了幾次躬。
　　不過馮靈這個反應和其他幾個演員比起來還算收斂的，江祺看臺上有好幾個演員看上去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尤其是馮青華，雖然他演的時候大家不是很註意董永，但董永好歹是《天仙配》的男主，和《皇女傳》的太監完全不同。
　　《皇女傳》演完大家八成只記得皇女的臉，《天仙配》演完大家沒準能記得董永的臉。
　　2樓包廂裏，拍了五分鐘掌還有些意猶未盡的楊老爺子只想找個人好好討論壹下剛剛的戲，壹扭頭，發現身後的許奶奶居然紅了眼睛。
　　“哎喲小許，妳還看哭了啊！”楊老爺子的大嗓門引來了所有人的註意，就連隔壁包廂都聽見了。
　　“什麽？！小許看哭了？我的天，這可是個新鮮事，小許上次看戲看哭還是30年前吧。”隔壁傳來壹個不屬於楊老爺子的大嗓門的驚嘆。
　　許奶奶沒好氣的瞪了壹眼楊老爺子：“看哭怎麽了，人家小丫頭戲好。”
　　“確實。”程老爺子非常贊同地點點頭，“還是南宮會找地方，誰能想到遊樂園裏還能有這麽厲害的小丫頭。”
　　陳老爺子都沒好意思說自己剛剛看戲全程都沒怎麽喝茶，壹杯茶端在手裏都放涼了楞是忘了喝。
　　“我說了芳不會坑我們吧！”張奶奶壹臉得意的看了壹眼楊老爺子，扭頭想問南宮芳是怎麽發現這個好地方，發現南宮芳正在急匆匆的收拾東西。
　　“芳，妳這麽急著走嗎？”張奶奶連忙起身。
　　“再不走小百靈就要回後臺了。”南宮芳指了指在戲臺上配合幾個觀眾合照的馮靈，從包裏抽出下午小心折好放進包裏的幾張傳單，“我這還指望小百靈給我簽名呢！”
　　就在這時，隔壁包廂已經出去的老太太跑了回來，激動地站在門口喊：“別磨蹭了，大家快下去，門口有人發七仙女的同款扇子！”
　　張奶奶眼睛壹亮，拔腿就跑，那叫壹個身體好。
　　“老張，幫我領壹把！”從靠近舞臺那邊樓梯下去的南宮芳急切地高喊。
　　“好嘞！”
　　門口發放的扇子也是汪杏花提前準備好的，因為今天的戲票都是現場賣不能提前預定，在真正開賣之前沒有人知道今天的票能賣的怎樣。
　　七仙女的扇子是找定制服裝的廠家順便定制的，價錢相當便宜，屬於未來的戲院周邊，定的時候壹次性定了5000把。
　　散場後，有不少買了VIP座的小年輕仗著自己離舞臺近，直接跑到舞臺邊找還沒脫戲服的馮靈合照。
　　馮靈當年成為紅角之後因為時代原因，沒人體驗到被戲迷求合照求簽名，只是單純的被狂熱的戲迷丟過金銀珠寶首飾。
　　物理意義上的丟，金鐲子，珍珠項鏈直接往舞臺上丟的那種。馮靈那個時候唱戲的舞臺小，兩邊都是彈奏樂器的師傅，有的戲迷扔東西沒準頭，彈奏樂器的師傅就是被砸的重災區。
　　尤其是二樓包廂裏的有錢客人。
　　尋常客人砸東西可能就扔點銅錢，包廂裏的客人看上頭了有什麽扔什麽，金鐲子，銀簪子，大洋，項鏈，胡亂地扔。在演員退場之後往戲臺上扔東西，結果砸到拉二胡的師傅的事情比比皆是。
　　在馮靈最火的時候，拉二胡的師傅壹天得被錢砸好幾次，痛並快樂著，因為這些賞錢臺上的人，人人有份，只不過配角們分得不多罷了。
　　馮靈因為之前只有過被戲迷攔下塞錢的經驗，沒有被戲迷攔下拍照的經驗，覺得很新鮮，所以退場的時候慢了壹步，還真被攔住了，幹脆下了戲臺和大家合照。
　　其他演員見馮靈被攔下了就壹起留下，怕馮靈年紀小沒經驗，受傷。
　　見真的可以拍照，原本要走的人也不走了，開始排隊拍照。
　　汪杏花見狀也怕出什麽意外，畢竟遊客素質歸遊客素質，意外歸意外，只要人夠多，素質再高也有可能出意外，所以就叫人在門口發扇子周邊。
　　七仙女同款扇子，妳值得擁有。
　　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拍照和扇子妳只能選壹個。
　　排在後面的人覺得大概率是輪不到自己拍照了，紛紛散了沖到門口去搶扇子，壹場小危機被汪杏花成功化解。
　　等南宮芳邁著老腿從2樓跑到舞臺邊的時候，圍著求拍照的人基本上都走光了，馮靈也轉身要往後臺走，急得南宮芳連忙大喊。
　　“小百靈，小百靈！”
　　好久沒有聽到如此熟悉的稱呼的馮靈猛地扭頭，看見了自家戲團最大的金主奶奶南宮芳。
　　“南宮奶奶？”對於自家的金主奶奶，馮靈還是認識的。
　　馮靈看了看邊上，最後壹個拍照的粉絲已經被沒上臺的戲團成員勸走了，現在整個1樓除了南宮芳都是自己人，便不再顧忌：“您是要合照嗎？”
　　“不合照，我都壹把年紀了，不像她們小年輕喜歡合照。”南宮芳擺擺手，把傳單遞給馮靈，“我就是想小百靈妳給我簽幾個名。”
　　說著，南宮芳從包裏掏出筆，準備的相當充分。
　　馮靈看著傳單，想了想，幹脆在上面寫了《天仙配》最有名的壹句戲詞，落款是馮靈。
　　馮靈的簽名配上這張印有汪杏花畫的馮靈人物小像的傳單，居然比剛才門口發的扇子更像周邊。
　　超級限量款周邊。
　　馮靈把簽好的幾張傳單遞還給南宮芳，南宮芳小心翼翼的重新疊好要收進包裏，壹擡頭看見馮青華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壹臉為什麽只找女主簽名不找我，好歹我演的也是董永啊。
　　南宮芳猶豫了壹下，想著雖然妳這個董永演得不算出彩但至少不拉垮，沒拖馮靈的後腿，就把幾張傳單又遞給了馮青華。
　　“董永要不要也幫我這個老太太簽個名？”
　　“好咧！”馮青華笑得壹臉燦爛，接過筆就開始認認真真簽名。
　　馮靈笑著道：“南宮奶奶，聽說妳今天叫了壹大票戲友幫我捧場，真是謝謝您了。”
　　“不多不多。”南宮芳樂呵呵地道。
　　“今天妳這出《天仙配》演的這麽精彩，把我壹個30年都不曾看戲掉過眼淚的老姐妹看得直抹淚，等她們回去這麽壹宣傳，以後更多！”
　　“對了小百靈，妳們這《天仙配》要唱多久？什麽時候換新戲？我這邊也好跟著安排時間，下個月我可能不能在這邊久呆。”南宮芳開始打聽戲院的安排。
　　“這個要看觀眾的反響，如果觀眾反響好可能會連演壹個多月再換戲。您放心，您包了樓上的三個包廂，如果我們這邊換戲您不在的話，我們會提前聯系您的。”
　　“那就好。”南宮芳笑著點頭，又沖其他演員點點頭，“那我就不打擾妳們了，今天晚上辛苦了妳們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睡前記得用熱毛巾敷壹敷，睡得安穩，我這邊有壹個養嗓子的方子，明天抄了給妳們帶來。”
　　“謝謝南宮奶奶。”所有演員齊聲道。
　　南宮芳邁著小碎步離開了戲院，快樂地向朋友們分享她拿到超級限量版周邊。
　　累了壹個晚上的戲曲演員們紛紛回到後臺換衣服卸妝，江祺和汪杏花也跟到了化妝間。
　　明明大多數戲曲演員都是30多歲的人了，回到後臺後卻像是第1次登場就頗受好評的小年輕壹樣，興奮地談論剛剛觀眾們的反應。
　　看他們的架勢，就算江祺給他們月薪兩千，要是天天都能有這樣的演出效果他們也心甘情願。
　　“真是壹個個跟打了雞血壹樣。”江祺倚在門邊看著化妝室裏的演員們笑著道，“昨天大戲演完之後怎麽沒見他們這麽興奮？”
　　“那能壹樣嗎？”汪杏花壹臉這就是妳不懂了吧，“昨天的是免費的，今天都是實打實花錢進來的。”
　　“性質不壹樣，多少唱戲的演員壹輩子追求的就是今天這樣的滿堂彩。”
　　“不過今天馮靈就那麽直接從戲臺上下去和大家拍照有點危險，妳回去跟她講壹講。”江祺叮囑道。
　　“我知道。”汪杏花點點頭。
　　“周邊得開始賣了吧？”
　　“明天開始。”汪杏花掰著手指頭算，“扇子，頭飾，還有同款服裝，明天全都在太平鎮上架。分成和之前定的壹樣，對應角色的周邊的演員得2％，不過我估計賣的最好的肯定是七仙女的，其他的也就是順便賣壹賣。”
　　“不知道明天的票賣得好不好。”江祺又開始操心明天的票。
　　“哇，今天這效果妳還擔心？”汪杏花壹臉妳到底懂不懂戲。
　　“我只聽說過戲票賣得越來越好，戲越來越紅火，還從來沒聽說過第1天就以黑馬之姿贏得滿堂彩，然後越來越差的。”
　　“等著看吧，咱們遊樂園要出個大明星了。”汪杏花指了指正在卸妝馮靈，又指了指自己，“我都和馮靈說好了，我是她的經紀人，抽15％。”
　　“開業三天特惠，然後再賣4天這個票價，再看情況給VIP票和包廂漲價。哇哦，南宮奶奶壹口氣包了3個包廂壹個月，她賺了呀！”
　　“不過今天晚上的茶水和點心銷量實在是太差了，得把每壹場的換場時間增加壹些，中間再加個20分鐘的休息時間方便大家上廁所和吃東西，這樣茶水和點心應該能好賣壹些。”
　　江祺：……
　　妳這算盤打的挺響啊。
　　不過江祺相信汪杏花可以當馮靈的不知道有什麽用的經紀人了。
　　這只鬼整個鬼都鉆進了錢眼裏，她不能賺錢誰能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