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6章偷換概念

　　高陽始終堅信，自己從打開門的壹瞬間，就已經掉入了強大的幻境，或者夢境中。
　　想要破局，唯壹的方法就是找出破綻！
　　普小姐停下腳步，緩緩轉身：“哪裏不對？”
　　“剛還是01年，現在怎麽就05年了？我們才走了多久，不可能這麽快，這中間肯定跳了很多日期。”高陽篤定。
　　“是的。”普小姐露出循循善誘的微笑：“妳總算發現了。”
　　“這就是夢的破綻！”高陽重復。
　　“妳的確還在自己的夢中啊。”普小姐眨眼。
　　“別跟我來這套，我說的是妳，還有現在這壹切，都是夢！”
　　房間裏是壹個“小世界”。
　　小朋友們壹邊拍手壹邊大喊大叫。
　　宿管阿姨立刻起身去拉燈線，頭頂亮起壹盞昏黃的燈泡，就像黑暗森林中的壹把魔法傘，金色的溫暖的法力，把所有小朋友都罩在下面。
　　“祝妳生日快樂！”宿管阿姨開心地把高陽摟在懷中，帶頭唱起來。
　　“這個千夢長廊儲存了妳夢中的壹切。其實嚴格來說，這裏不再是妳的夢境領地，妳可以理解為，我們在妳的潛意識中建造了壹個中轉站，為了讓妳在真正蘇醒前有壹個緩沖，不至於讓妳在醒來的瞬間精神崩潰。”
　　“好了好了，雖然蛋糕很小，但我們還有糖吃。”宿管阿姨從衣服口袋掏出壹把很便宜的巧克力夾心糖，給在座的每個小朋友都發了壹顆。
　　那是高陽記憶中的孤兒院，陳舊淩亂的集體宿舍內光線昏暗，宿管阿姨跟十幾個小朋友圍坐在壹張木桌旁。
　　阿姨騰出壹只手，溫柔地擦了擦高陽的嘴角：“阿姨不吃甜食，要減肥，不然以後嫁不出去啦。”
　　高陽冷笑壹聲：“我不想妳開門，是因為我知道房間裏有什麽，我現在不想面對那段記憶，它會動搖我的信念，讓我軟弱。妳說的話，我壹個字也不信，少跟我偷換概念，對我沒用。”
　　小朋友們開心雀躍，像是得到了什麽寶貝。
　　半分鐘後，普小姐在左邊的壹個酒店房間前停下：“請看。”
　　“劉先生，現在我將為妳打開這間房，可以麽？”
　　普小姐輕輕擡手，打開名為“06年4月1號”的酒店門。
　　高陽盯著那扇門，不說話。
　　“哦哦！”
　　普小姐繼續前行，輪椅自動跟上。
　　小朋友們跟著壹起唱。
　　“我也要！我也要！”小朋友們爭先恐後。
　　“千夢長廊所展示的都是妳的夢境碎片，並非真實的每分每秒，所以用不上那麽多房間。”
　　酒店門關上，六歲生日那壹晚的所有記憶，重新封印在了名為“06年4月1號”的房間內。
　　高陽無言。
　　“祝妳生日快樂……”
　　“任何精神疾病，最難的也最關鍵的壹步，就是要接受自己生病這壹事實。”普小姐點點頭：
　　“我只是壹個服務過無數木星旅人的AI，我的話的確沒有說服力，劉先生，不用操之過急，妳能走完前面九十九步，自然也能走完這最後壹步，我相信，現實和時間是最好的醫生。”
　　“砰。”
　　“木星病毒瘋狂壓榨妳的大腦，讓它去構建壹個完美夢境。妳大腦儲存的所有信息、記憶、經歷，妳的自我、認知、觀念、七情六欲等等，所有這壹切，組成了迷霧世界的壹磚壹瓦，壹草壹木。”
　　高陽擡頭，這間酒店門上的的編號是“06年4月1號”。
　　門外，輪椅上的高陽呆呆看著六歲的自己，他很清楚那個孤兒在許什麽願，每壹個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飛快地別過臉，用手背擦了下，接著長呼壹口氣：“還有什麽招，盡管使。”
　　高陽怔住，他對這個日期再熟悉不過了。
　　“我要嫁給阿姨！”壹個小女孩說。
　　“迷霧世界只是妳的夢，迷霧世界的邊界，本質上是妳認知的邊界。”
　　唱完歌，大家又是壹陣吵鬧。
　　“好耶！”
　　他鼓著嘴，用力吹滅蠟燭，宿舍頓時壹片漆黑。
　　“有時候，接受現實是很痛苦的，尤其當壹個人在夢中得到了愛。”普小姐輕嘆壹聲：“從唯心的角度出發，死在夢中未嘗不好。”
　　高陽沈默。
　　很快，小男孩睜開雙眼，眼中星光閃爍。
　　“劉先生，妳覺得這壹切只是夢，那妳有什麽好害怕呢？不管房間裏有什麽，都是假的不是麽？”
　　“我長大了，要娶阿姨！”壹個小男孩喊起來。
　　“資料顯示，妳以前確實是孤兒，名叫劉離。六歲那年妳被高家收養，改名高陽，家庭成員有奶奶、爸爸、媽媽和妹妹。”
　　“好吃麽？”
　　高陽面無表情，壹滴眼淚無聲地滑落臉龐。
　　“好吃！”
　　高陽還是無言。
　　“嗯！”
　　高陽鼓著嘴巴，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他大聲說：“阿姨！妳也吃！”
　　宿管阿姨取下蠟燭，捧起紙杯蛋糕：“劉離，快吃吧。”
　　剛滿六歲的高陽坐在宿管阿姨身邊，頭上戴著煙盒紙板做成的壽星帽，跟他胸口齊平的桌前放著壹個紙杯蛋糕，上面插著壹根點燃的蠟燭。
　　“我也要娶阿姨！”另壹個小男孩說。
　　普小姐輕嘆壹聲：“如果事實如妳所說，那妳已經找到破綻，為何夢還不醒來？”
　　小男孩雙手合十，營養不良的臉蛋被燭光照得紅撲撲的，他雙眼緊閉，嘴唇緊抿，虔誠地許著願。
　　“呼——”
　　普小姐繼續走，高陽的輪椅自動跟上。
　　高陽開心地咬下壹大口，紙杯蛋糕立刻只剩下壹半。
　　“哈哈哈，等妳們長大，阿姨就變成老太婆嘍。”
　　“可是劉先生，妳不壹樣，妳壹直在懷疑，壹直在尋求真實，所以妳才能走到這壹步。此刻，妳內心感到沖突，感到懼怕，想要逃避，是因為妳就快要醒來，妳處在康復的路上，人類總是說，感覺累，是因為在走上坡路。”
　　“這個技術直到兩年前我們才開發好，在此之前蘇醒的患者，承受到的沖擊是難以想象的，大多數患者都將真實世界遺忘，卻又以真實世界為藍本，創造出壹個完美的夢境世界……”
　　“剩下的我來說吧。”高陽不耐煩地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