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儿子,陈丹烟脸上难得的没露出笑容,往常儿子都是她的开心药。
她一反常态的皱眉道,“你最近有和白轩来往么?”
“就正常聊天,说说话,怎么了?”陆远道。
陈丹烟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儿子实情,只是道,“你现在过去做个检查,你们这楼办公室那边。”
她相信儿子不会骗她,但她担心白轩以同样方式神不知鬼不觉让陆远染毒,现在必须提前防范。
“检查什么?”陆远问。
“去了就知道了,你班上同学都在那。”陈丹烟指了指那边挤满的走廊道。
“好,那你什么时候回去?”陆远问。
“问这个干嘛?”陈丹烟不理解。
“待会做完检查,再来看看你。”陆远认真道。
“平常在家没看够?”陈丹烟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的道。
“呃……在学校的你,有点不一样,想多看几眼,”陆远老实道。
陈丹烟顿了顿,想说可以,但她马上也得去那边忙,每个学生的检查成果都得看,到底吸没吸毒,所以只能道,“回家再说,大概没空多呆,行了,你马上过去吧。”
“哦,”陆远有些遗憾,但过去的途中,还是三步一回头。
陈丹烟的目光也没离开过儿子,母子俩就这么奇怪的一下下对视,直到彼此在对方眼中彻底模糊。
陆远来到办公室这边,发现这里被清空,紧急搭了个医务室,每个同学都要进去验尿、验血采样。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陆远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在查学生有没有吸毒,看血、尿里有没有毒品残留。
一般吸毒人员,半年内都可以在血、尿里检查到毒品残留。
但一般不会怀疑到学生头上,想起刚才母亲问到白轩,估摸和白轩有关系。
这小子,最近确实怪怪的,平常不开口,忽然经常主动和同学打招呼、交流。
大概进行了一个小时,陆远一整个班的人都被进行了采样。
随后警医团队带着学生的采样结果回到医院,具体的检查结果要到晚上才出。
陈丹烟站在学校门口目送车队离开,她自己没离开。不过正要返回陆远所在的教学楼,一个地中海头型的中年男子跑了过来,“陈局!陈局!”
陈丹烟皱了皱眉,在外面,她不喜欢别人叫她的职位,太招摇。
“非常抱歉,现在才来迎接,陈局突然到校,可有什么指示?”男子是校长,听说陈丹烟来了,就到处找。这次是突然到的,所以他也没能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在外面不要叫我陈局,”陈丹烟语气冰冷。
“哦哦,好,陈……陈姐?”校长有些忐忑,他比陈丹烟大了近二十岁,不知道叫她姐会不会让她不开心,但总不能叫小陈吧?人家可是局长。自己虽然是校长,两个都是长,但自己比对方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好在陈丹烟也没在意,这让校长舒了口气。
“陈姐这次来,是为了何事?”校长问。
“我来做什么,你心里不清楚?”陈丹烟兴师问罪。
“呃……知道的,知道的,”校长当然知道检查的事,但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管辖下的学校,并不光彩,所以不敢主动提。
“你手下的学生发生了这么恶劣的事件,你当校长的,竟然都不知情,你不觉得这是你的失职吗?”陈丹烟毫不客气。
“额……”校长低着头,思考着该怎么回答。
但他本来就没陈丹烟高,陈丹烟还穿了高跟鞋,这一低头,更矮了陈丹烟一大截,光秃秃的地中海脑袋冲着陈丹烟雪白的下巴,场面滑稽极了。
“你自己好好想吧,”陈丹烟说着,不等他想,绕过他向教学楼走去,“不过这次事件性质恶劣,你身为校长,有重大责任。”
言下之意,校长没管好学校,出了这种事,他必然要被彻查,但哪怕查到他这里清白,他的位子也绝对不保。
校长立马追了上去,说道,“陈姐,陈局!这事我绝对不知情,校方的管制也绝对严格,出了这档子事,实在是不知该怎么说,请陈局一定要理解。另外我会立马查清楚此事,给陈局一个交代。”
陈丹烟停了下来,回头冷冷的看向校长,“我理解你什么?你的工作还是我的工作?”
校长语塞。
陈丹烟继续道,“需要你交代的不是我,是这些学生,以及这些学生的家长,你知不知道,这东西,可以毁了一个家庭,不是单单一个人,一个学生!”
灼日下,陈丹烟越说越激动,这种事情,零容忍!
这也引来了一些路过同学、老师的围观,但他们在看到校长王庆渡时,又立马跑开,生怕过后被王庆渡问罪说有空散步观光。
“是这个意思,但我也是有苦衷的嘛……”王庆渡苦涩的说,说完马上后悔。
但警花已经听到了,“苦衷?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王庆渡装糊涂。
“王校长,在我面前,你觉得你这些小伎俩管用么?”陈丹烟目光逼人。
王庆渡急中生智,打马虎眼道,“哎,就是,陈局,你知道的,我很忙,一个学校,还是个重点城市的重点学校,怎么管得过来。陈局,你要多理解我。”
陈丹烟紧紧的盯着王庆渡,凌厉的眼神下,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
但王庆渡不懂是说的真话,还是装的太好,久久陈丹烟都没看出什么,最后冷哼了声,快步离开。
丢下一句。
“你好自为之!”
在陈丹烟还没走远时,王庆渡一直在叹气,一副惋惜模样,等陈丹烟彻底走远后,王庆渡猛地盯向陈丹烟离开的方向,潜藏在肥厚脸颊的眯眯眼里,闪过一抹令人心悸的阴鸷。
第三十九章 风云
陆远漫不经心的上着第二节课,他平常不这样的,可母亲的到来打乱了他的心。
飘逸如风的她总是那么轻易就能做到。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他来到刚才和母亲聊天的接桥透气。
没一会儿,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从远处响起。
陆远顿了顿,然后脸上扬起笑容。
这声音简直悦耳极了!
转头一看,还是那身打扮的陈丹烟踩着高跟鞋,迈着轻快的步子,微笑向他走来。
此情此景就像电视剧上演绎的那样,令人仿佛置身童话。
“妈,你怎么来了?!”短暂的惊愕后,陆远问道。
“某人不是说想多看看我?”陈丹烟走到儿子身前,嘻嘻着把陆远的头发全部抓乱。
陆远笑着,没说话,任由陈丹烟有些喘的鼻息打在他脸上。
*****
王庆渡结束那段和陈丹烟在校门口的谈话后,没有回到自己在学校的办公室继续工作,而是直接到停车场,驱车返回了自己在南郊的小区。
学校位于西城区,王庆渡在靠近这里的西郊有一栋房子,平时上下班都是回这里,但今天,他去了更远的南郊。
进门后,瓷砖地上看得到明显的灰尘,天花板的角落甚至有蜘蛛网,显然他很久没回过这里了。
关上门,他进了书房,又把书房门关上,把窗帘拉上,室内直接一片漆黑,但他灯也不开,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用一个不知名的特殊软件,发起了一个会议。
没几分钟,会议就聚集了好几个人。
他认真说道,“我这里出事了,刑侦专业17级一班的白轩贩毒暴露了,我不懂他是归哪个片区管的,现在口供已经审了,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总之陈丹烟现在锁定了班上的全部同学,里面有十几个是吸毒的,查出来,我位置就没了,你们想想办法。”
这些在会议里的人都没露脸,只有音频连接。
其中一个说道,声音有些中性。
“你要高阳去处理不就行了?把结果调换一下,就没事了。”
“但陈丹烟已经引起注意了,这怎么办?她三天两头盯着我,我在学校也不好办了啊。之前风平浪静这么久,我都懈怠了,妈的,没想到忽然就暴露了。这个狗日的白轩,明天找人把他做了!”
王庆渡显露一股罕见的狰狞。
“做了就做了吧,之前林茹的案件他不也知道一点?正好一举两得。”另一人说,声音有些磁性,低沉。
“你们接下来小心点,陈丹烟这婆娘办起事来太吓人,之前倒了好几个兄弟了。”王庆渡心有余悸。
“知道了,查不到我们这,反正头儿没事就行。”
*****
晚上,在局里加班的陈丹烟收到下属传来的医院通知,刑侦专业17级一班全部样本均阴性,属正常,不存在吸毒行为。
她愣了愣,不敢置信。再三确认后,医院的结果确实没错。她问助理,“出结果的时候医院有人盯着没?”
她初步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所以想知道自己的人有没有在盯着,如果医院做手脚就可以发现端倪。
“有的,”助理道。
“现在马上比对结果,看看那些DNA是不是班上同学的。”陈丹烟怀疑这些阴性的结果不是来自大二一班的,是其它正常人的。
“好,我要那边的兄弟们问下,”助理打电话过去,没一会儿得到结果,说,“局长,医院没有留样,检测完结果后,样本都进行丢弃了。”
“怎么可能?医院怎么会这么不严谨?”陈丹烟不能相信,这些都是事关学生的样本,一般做完检查也不会马上丢弃,而会保留一段时间。
“不清楚,可能他们习惯了。”助理觉得医院很少检查这种重要样本,所以没有保留样本的习惯。毕竟样本的保留很占空间,医院空间有限,每一个空间都是可以创造价值的,少一个就少赚一分钱。
“医院这次检查的负责人是谁,我亲自问他。”陈丹烟打算擒贼先擒王。
“听说是……高阳。”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助理有些犹豫。因为她清楚局长和这位高阳科长关系不浅。
闻言,陈丹烟果然愣了愣,似乎也没想到会是这个老友,缓了缓,她道,“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最近各个港口都要检查,他们贩毒,就必然需要进货,我们直接切断他们的货源!”
“明白。”女助理关门离去。
发生这档子事,陈丹烟发现过去的风平浪静完全是假象。长时间的安逸让她都有些麻痹,现在脑子都钝了。
眼下来看,江南市的治安还存在许多问题,她还完全没到可以安心和儿子过二人生活的地步。
在椅子上坐了会儿,她起身进了办公室自带的衣帽间,换了身便装,然后准备去趟高阳的家。
夜晚,柳塘小区里的柳塘边。
陈丹烟和高阳并排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最近忙吗?”
陈丹烟头发没绑,顺溜溜的垂洒下来,微风一吹,发丝如湖边的垂柳般摇曳生姿。
“忙,”高阳叹口气,透明的镜片反射着湖中月的光芒,“一直都忙。”
“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吧?”陈丹烟问。
“是为了医院的事吧?”高阳道。
“嗯,”陈丹烟点点头。
“样本没留,确实是我的疏忽。不过一般我不负责这种检查,医院临时调派的,我没办法。我不熟悉。”高阳道。
陈丹烟皱了皱眉,“我问的不是这个。”
“噢?”高阳有些意外,步伐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陈丹烟也停下,看向高阳。
在女人中高挑的陈丹烟,尽管穿着高跟鞋,面对183大个的高阳,还是矮了一些。但在男女中,这属于最优身高差。
陈丹烟紧紧盯着老友那双隐藏在镜片下的眼睛,似乎从中挖掘出什么。
儿子班上有人吸毒的事,她不清楚高阳是否知情,目前只有警方和校方知情,其它知情者,基本可以确定为嫌疑人。
医院的检测结果,十分重要,这关系到一整个学校的安全问题。
如果检测出存在吸毒,那么可以证明学校已经被贩毒组织渗透。因为有一个白轩就会有第二个白轩。
而恰巧在这种时候,高阳担任了调查结果的负责人,而结果正好出了问题。
她没法不怀疑高阳的身份。
她这位老友,一直很神秘。从他出国到归国这段历史,她一直没有多少了解。
如果说白轩说了假话,他实际上没贩卖给班上同学,她是不信的。
一,白轩没说谎的理由,二,白轩不是这种性格,三,刑侦专业善于识人,审问时,她可以从白轩的微表情确定他没撒谎。
丢失这一次结果,警方很难再进行第二次。
因为一次检查,需要对学生进行抽血、抽尿,大动干戈会引起学生恐慌,乃至社会恐慌。
警方办案一定要在不影响社会安定的情况下进行。
但凝视了许久,高阳的目光始终平静无波,就宛如她身边的湖水一样。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尝试。
“怎么了?”而高阳还以为陈丹烟有什么心事,轻声关切道。
“没事,”陈丹烟摇摇头,转身继续向前面走去。
黑夜中,高阳静静望着陈丹烟苗条的背影。
那镜片中倒映的湖光,愈发幽深,愈发神秘……
在这样紧张的日子里,时间很快过去了七天。
这七天,警方对全市大大小小的地方进行排查,抓到了不少的贩毒人员。但一一盘问之下,都没能获得毒品的运输源。
如果不能切断这个源头,那么今后还是会有新的毒品和新的铤而走险的人冒出来。
但警方在这些天对各个运输港口、码头进行了严格的蹲守,每一箱货物都要进行机器、人工的双重检查,并未检测到毒品。
至此,警方可以肯定江南市流通的毒品,并非来自外地、外海,而是自产自销,于是警方开始锁定本市的各大工厂,他们猜测,这其中很有可能就藏着毒贩的制毒之地。
*****
江南市北郊,某个工厂内。
“妈的,陈丹烟这婊子,怎么突然就开始查工厂了?!”一个坐在厂门附近的木堆上的工服男子骂骂咧咧,说着把嘴里的烟头甩在地上。
刚接到其它地方的消息,警方开始搜查各大工厂,检查用料和生产品,他们这里在郊区,警方来得会比较晚,但也不久了。必须马上做出处理。
这厂里一堆不知名的大机器在运作着,各种员工在机器间游走、忙碌着。
在那一条条运输带上,运输着白色冰块状的小东西,俨然是在江南市流通火热的特制毒品神仙散。
“虎哥,怎么办?”旁边一个年轻金毛男子问工服男子。
“我先问下大哥,”虎哥一个电话打了过去,没多久,挂断后,他道,“通知所有人,马上把制成的还有半成品运走。”
“那机器呢?”金毛看了眼满工厂的大型机器。
虎哥也看了过去,有些头疼。
这大堆东西想运完没个两天必然做不到,但警方查到这里估摸不需要两天。
虎哥脸上青白交加,片刻咬牙道,“先运,运不完再说,真查到这,就认。”
第四十章 母子的心灵力量
“大哥,东西运完至少四五天天,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查到这,怎么办?”虎哥电话问他上面的大哥。
那边沉吟了一会儿,道,“先尽快往外运,运不了的先就地隐藏,叫北郊附近的兄弟搞点事,吸引一下警方注意,拖延一下时间。”
“现在一些地方已经被警方查获了,损失不少,但北郊这个工厂是我们最大的制毒厂,这个必须保住,否则被警方端了,我们元气大伤,今后重启也很难。如果拖延不好做的话,牺牲点兄弟的命,也是可以的。比起这些粉,他们的命不值一提。这个厂子的价值,抵得上无数条人命!”大哥不经意间,就透露了江南市地下毒品市场最大的秘密,原来江南市流通的大部分毒品,都出自这个北郊的大工厂,其它东南西三个区域大大小小的制毒厂都可以倒,唯独北郊这个不能倒,主宰着毒品的核心生产力。
“好,大哥,我马上照做!”虎哥深知利弊要害,认真道。
*****
警局,陈丹烟收到助理汇报。
“局长,北郊的第三编队在搜查中,碰到了聚众斗殴,现参与分子都被抓捕归案,因人数太大,搜查行动可能要暂时停止,局长您有什么指示?”
陈丹烟皱了皱眉,这么大的事,处理起来确实有些棘手。
“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斗殴没?”
“好像是地盘争夺。”
“地盘争夺?”陈丹烟眉头皱得更紧,“都二十一世纪了,土地归国家分配,还有这种事?这是把江南当江湖了?”
“据说是两边都在各自划分的区域里收保护费,但今天起了争执,于是有了这场斗殴。但没伤多少人,只有十几个轻伤。”
“管他下手重不重,在我陈丹烟眼皮底下闹事,没一个有好果子吃!”陈丹烟拍桌而起,决定亲自去审。
另一边,北郊某厂内。
“虎哥,公安总局那边传来消息,弟兄们成功忽悠了陈丹烟,她现在打算亲自去审。这么多个弟兄审下来,少数也得个三五天,够我们把这些东西转移了。”
“很好,”虎哥从器械上跳下来,“抓紧搬东西,别懈怠,陈丹烟指不定会反悔。”
“是!”金毛男立马开始招呼员工。
看着有条不紊运作的厂,虎哥嘴角露出冷笑,“陈丹烟,你精明一世,也有被耍的这天。”
三天后,当陈丹烟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时,她一脸阴郁。
不知为何,她有种被耍的感觉。
这些地痞流氓一改以往的撒泼打滚习性,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尽管他们本身也没对社会和他人人参造成多大损失,但在过去,这些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承认的。
三天下来,审了几十上百个,有些过于轻松了。
她泡了杯茶,上楼回到自己办公室。
没多久,汪雨菲就造访了。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剩下的可以交给我的,”汪雨菲轻声道。
陈丹烟没回答,而是把心中的疑问告诉了汪雨菲。
汪雨菲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我觉得你多疑了。他们暴露这么多人,暴露这么多地盘,对他们自己而言,损失惨重,这只能是无意的。如果是有意,我想不通有什么理由能解释他们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