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章 後會無期

　　

　　韓立壹直目送著石破空等人遠去，神識也將附近仔細探查過壹遍，確認沒有異常之後，才轉身回了大殿。

　　大殿之內，水池中的玉床上，啼魂正側身躺著，本就不高的身軀縮成了壹團，眉心緊鎖在壹起，臉上滿是痛苦之色。

　　韓立心神壹動，立即投註神識，在其身上打量起來。

　　片刻之後，他神色壹緩，暗暗松了壹口氣。

　　此刻的啼魂雖然仍舊陷入沈睡之中，可其身上的氣息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轉變。

　　特別是在她的丹田之中，那壹縷搖曳不定的本源之力，就好似暗室內的壹盞明燈，火光雖然仍顯微弱，但卻讓人倍感溫暖。

　　“嘩啦啦……”壹陣水浪聲響，從石床後響了起來。

　　韓立移目望去，就見大祭司的身影，正從池水中緩緩站了起來，其渾身上下冒著縷縷灰白煙氣，身上竟然有壹股生肉燒焦般的味道。

　　而當其看到他的面容時，神色更是不禁壹變，忍不住問道：“妳的臉……”

　　大祭司聞言，擡手撫摸了壹下自己的臉頰，苦笑壹聲，說道：“動用輪回法則之力妄測天機，又哪可能不付出壹點代價？”

　　只見他的脖頸往上，連接臉頰的部分，爬滿了壹道道燒焦般的傷痕，裏面充斥著的膿液好似巖漿壹般，仍在不斷湧動著，從中溢出壹股腥臭而灼熱的氣息。

　　“那妳身上那些傷痕？”韓立眉頭緊蹙，問道。

　　“每壹次窺探天機，便會有這如同天罰壹般的傷痕出現，服用任何靈丹仙藥皆是無用，初起還只是濃瘡瘢痕，之後就會結痂成癭瘤。久而久之，就弄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大祭司苦笑壹聲，嗓音沙啞說道。

　　說罷，他掬起壹捧池水，澆在臉上傷痕處，激起壹陣白色煙霧。

　　韓立聽聞此言，便也明白過來，先前大祭司之所以不肯救治啼魂，除了大皇子的原因外，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吧。

　　可以說，當這種天罰達到某種程度，即便修為再高，也未必能夠逃過隕落之殤，而從目前的情形來看，眼前之人已十分接近這壹臨界值了。

　　“此事是韓某欠了大祭司的，若有什麽需要，只要是在下能夠做到的，大祭司可以盡管開口。”韓立沈吟片刻後，說道。

　　“當下是沒有什麽所求，只是如果將來有機會的話，還是需要韓道友幫我壹個忙。”大祭司走出水池，開口說道。

　　“將來……不知是什麽忙？”韓立眉頭壹皺，問道。

　　“天機不可泄露。”大祭司搖了搖頭，說道。

　　韓立目光壹凝，正想開口再問時，啼魂卻突然悶哼了壹聲，壹副像是要醒過來的樣子。

　　“啼魂……”韓立忙輕聲喚道。

　　然而，啼魂卻也只是身軀再次壹縮，並未真的轉醒過來。

　　“先前她體內的本源之力喪失太久，以至於神識之力消耗頗巨，之前若非妳動用別的手段幫她固守住神魂，此刻她就已經神魂消散，只剩下壹副軀殼了。所以妳也不用太擔心，她只是尚需要些時間蓄養神魂，過些時日就會自行轉醒過來。”大祭司見狀，解釋道。

　　韓立聽罷，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忽又想起壹事，問道：“妳此番出手幫我，事後三皇子那邊妳該怎麽交代？”

　　“有他們兩人作為例證，我自然是受妳脅迫，無可奈何之下才出手幫妳的。韓道友若是還覺得不夠保險，大可以再出手，將他們打得看起來更慘壹些。”大祭司瞥了壹眼仍舊昏死在殿門邊的兩人，笑著說道。

　　“三皇子要是真這麽好糊弄就好了……”韓立聞言壹笑，繼續說道。

　　“那又如何？我身為聖族大祭司，他不會太過分的。況且方才他親自駕臨，似乎也沒討到什麽好處，那他還有什麽資格責難我？”大祭司嗓音沙啞道。

　　“倒也是這個道理。”韓立點了點頭道。

　　而後，他將啼魂帶回花枝洞天安置，壹直守在其身旁。

　　直至第二日天明，啼魂也沒有轉醒，不過身上氣息有所回升，韓立道也就稍稍安心了幾分，與大祭司告辭壹聲，就出了大殿，往魔宮方向而去。

　　然而，他才剛離開這裏沒多久，就看到石破空已經帶了十余人，等在了廣場外。

　　韓立壹眼掃過，發現除了昨晚出現過的那位曲老之外，其身後光是太乙後期修士就有三人，而太乙中期和初期修士則還有七八人。

　　“三皇子弄出如此大陣仗，莫非是要嚇唬厲某不成？”韓立面色如常，笑道。

　　“厲道友此言差矣，妳來我們聖族之時，是作為族中貴賓而來的，現在要離開了，自然也要以禮相待。”石破空手搖折扇，笑著說道。

　　“既是如此，那厲某就不客氣了。”

　　韓立灑然壹笑，身形驟然壹閃，越過眾人，直接到了他們前方。

　　石破空見狀，目光微微壹沈，“啪”的壹收折扇，當先跟了上去，其余眾人則與之稍稍拉開了些許距離，墜在後面不遠處。

　　“厲道友，我若說現在我有些後悔，當初沒有選擇與妳交好，為時會不會太晚？”石破空追上韓立，與之並肩而行，問道。

　　“不知三皇子說的當初，是我初到夜陽城時，還是將入積鱗空境時？”韓立笑著問道。

　　“有什麽區別嗎？”石破空問道。

　　“其實沒什麽區別，只要是在給我暴空界符之前，就都不算晚。可惜……三皇子妳不會時光倒流之法，所以也就無需後悔。”韓立搖了搖頭道。

　　“那可就真是太可惜了……”石破空嘆息壹聲，說道。

　　韓立聞言，面露猶豫之色，難得動了心緒，嘆道：“妳們之間，何至於此？”

　　石破空自然知道韓立話裏，指的是他與石穿空，可惜這當中的壹些隱秘，終究不足為外人道也，所以他也只是又長長嘆息了壹聲，什麽都沒再說，臉上卻多出了壹絲落寞。

　　韓立見此，也不再多言，只是自顧前行。

　　眾人壹直禦空而行到了魔宮南苑的壹座廣場，才飛落了下去。

　　韓立目光壹掃，就見前方不遠處，佇立著壹座形似尖塔，外觀卻看不出塔身層級的古怪尖錐狀建築。

　　塔身之上遍布著壹圈圈環形紋路，彼此之間相互勾連，構成了壹連串繁復至極的符紋大網，壹直連通到了地面。

　　塔身不過百余丈高，塔基就占了三分之壹，其外圍嵌有壹圈菱形的透明晶石，折射著太陽的光芒，發出壹片片炫彩光芒，令人看不真切。

　　“此塔莫非就是傳說中的越空塔？”韓立看了片刻，眉頭微皺，問道。

　　“厲道友想要直接返回仙界，普通的傳送法陣根本無法做到，也就只有通過這越空塔撕裂虛空，直接越界而返了。”石破空點點頭，說道。

　　“通過此塔能否返回北寒仙域？”韓立眉頭壹挑，問道。

　　“跨界傳送本就十分艱難，當中所耗費的資源更是海量，而撕裂虛空進行傳送，所能到達的只能是相鄰界域最為臨近的地方。”石破空哂笑壹聲，說道。

　　“那是哪裏？”韓立問道。

　　“金源仙域。”石破空看了他壹眼，說道。

　　“金源仙域何處？”韓立聞言，皺眉道。

　　對於這個仙域，韓立雖然尚未涉足，卻也不能說是陌生，畢竟不論是九元觀還是百造山的總山門，都位於此仙域當中，並且現如今金童多半也還身在那裏。

　　“金源仙域當中倒是有幾座接引法陣，諸如九元觀和首陽山壹類地方，不過都需要宗門信物，方能傳送而至。這些妳身上若是沒有，就只能看運氣了，所以妳可能會被隨機傳送到金源仙域的任何壹處。”石破空笑道。

　　“走吧。”韓立沈吟片刻後，幹凈利落道。

　　說罷，他當先壹步，走入越空塔內。

　　石破空看著他的背影，眉頭緊蹙著跟了上去。

　　走入塔內，韓立就看到，地面之上到處都鐫刻著符陣紋路，正當中處佇立著數根雪白石柱，上面同樣鐫刻著各式古怪紋路。

　　塔內四壁上，各處也都鑲嵌著壹塊塊菱形的透明晶石，其上密集的棱鏡鏡面，倒映出壹層層重疊的影跡。

　　雪白石柱當中，有壹座十丈方圓的高臺，上面雕刻著壹個羅真靈的浮雕，栩栩如生。

　　整座大陣尚未運轉，上面就好似有壹層層浮光流溢，如同陽光下的水紋壹樣，在整個高臺上蕩漾不已，從中傳出陣陣強烈的空間波動。

　　“厲道友，今日壹別，日後就希望不會再在這聖域中相見了。”石破空突然開口說道。

　　“三皇子放心，厲某壹向說話算數。”韓立不置可否地笑道。

　　“那就好，請入陣吧。”石破空點了點頭，說道。

　　韓立神識在大陣上又掃視了壹遍，發現其中各處細節，與前夜裏大祭司纖細講述給他的並無出入，這才點了點頭，走了上去。

　　“厲道友放心，這越空塔可是珍貴異常，我是斷然不敢在這上面動手腳的，壹旦損傷到了此塔，那性質與毀了半座聖族皇城也相差無幾。”石破空見狀，笑道。

　　韓立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看了石破空壹眼，示意他可以啟動法陣了。

　　後者也沒有多言，直接壹揮手。

　　其身後數名魔族長老，立即分散開來，來到大陣四周，紛紛盤膝坐了下來，壹個個閉目掐訣，開始催動起越空塔來。

　　伴隨著壹陣蜂鳴般的“嗡嗡”聲傳來，塔內整個地面都隨之微微顫動起來。

　　緊接著，塔心正中的高臺上亮起壹片銀色光芒，將韓立整個人籠罩了進去，地面上的各式符紋也隨之綻放出耀眼光芒。

　　整個塔身之上，所有菱形晶石光芒盛放，頓時折射出無數光斑，彼此交錯在了壹起，竟然化作壹片刺目至極的光芒，令人即使瞇著雙眼，也不敢直視。

　　韓立身處在所有光線匯集之處，整個人都被光芒淹沒，身形都無法看清，四周壹縷縷越發強盛的空間之力，開始朝著中央匯集而來，聲勢直攀巔峰。

　　眼看大陣即將發動之時，韓立耳畔忽然傳來石破空的聲音：“後會無期了，韓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