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說有就有！

　　正這樣想著，裴淩忽然察覺到，天劫的速度，猛然開始加快！
　　紫青光華迅速交錯，猶如驟雨打殘荷，眨眼之際，電光已然反復閃耀此方天地。
　　與此同時，“空朦”裙裳獵獵，周身花林、溪流、劍陣……乍開乍滅，同樣變幻迅捷。
　　九根參天白柱靜靜矗立，仿佛將九柱之內的空間，與外界切割開來。
　　外界壹切如常，九柱之內，雷霆轟鳴，廣袖急舞，人影、電光、雷音、刃光……彼此交錯紛繁，似白雲蒼狗，變幻無常，化作壹片模糊的光怪陸離。
　　只短短片刻，“空朦”似乎已經渡過了數場道劫。
　　人群之後，裴淩微微怔忪。
　　這景象，跟【大日薄淵，照吾本真】這門仙術的後續效果，很像！
　　九柱之中的時間流速，跟九柱之外的時間流速，嚴重不對等！
　　想來這就是剛才“霊宜”前輩所說，其渡劫渡了將近壹年，卻只過去壹天的緣故。
　　這方混沌之地，跟“厭墟”仙尊掌握的世界“無序”側，多半有什麽聯系！
　　思及此處，裴淩很快恢復平靜，眸光平淡的望著九柱之中翩躚出手的身影。
　　那道身影的速度，越來越快。
　　起初還如彩蝶盤旋，繼而如紫燕掠空，爾後似蒼鷹搏兔，又如遊龍驟起……漸漸的，電光紛落間，錦繡裙裳化作壹片雲霞般的斑斕，尋常大乘，已經根本無法看清“空朦”的輪廓。
　　縱然是八十壹劫大乘，也不過堪堪能夠看出她大致的動作。
　　九柱之外，眾多人族大乘非常平靜的望著這壹幕。
　　似乎對於這樣的情況，早有預料。
　　轟隆隆……
　　滾滾雷霆，猶如戰車之出，碾壓四方。
　　罡風撕扯袍衫，壹片獵獵之中，壹名名人族沈默的等待著。
　　時間緩緩流逝，“空朦”渡的道劫越來越多，其氣息也越來越強盛。
　　蒼白面龐上，蠕動的跡象，以及袍袖之中探出的觸須、豎瞳、手爪……壹點點收斂，平復，開始主動融入其道體，化作其本身的力量。
　　看到這裏，裴淩微微點頭。
　　接下來的道劫，“空朦”前輩沒什麽問題了。
　　若是壹開始的時候，“空朦”前輩直接上去渡劫，正常情況下，以其四十九劫的底蘊，是撐不了幾場道劫的。
　　只不過，“空朦”前輩進入九柱之前，吞食了殘仙的血肉。
　　雖然那份血肉，只是殘仙軀殼上切下來的壹小塊，但仙凡有別！
　　仙與凡之間，不是簡單的力量、數量差距，而是本質的懸殊！
　　眼下，“空朦”前輩的體內，相當於擁有源源不斷的仙力支撐，無論是肉身根骨，還是神魂上的欠缺，皆被殘仙血肉中的仙力盡數彌補！
　　當然，想要奪殘仙血肉為己用，除了需要天劫之外，還必須要有足夠的意誌，能夠在整個過程裏維持清醒，而且時時刻刻，壓制住殘仙的“混沌態”……
　　這個時候，站在人群前方的人族大乘室註目九柱之內，緩緩開口：“‘空朦’已經六十四劫了。”
　　“她還沒有停下。”
　　“肯定是要沖擊八十壹劫！”
　　矩淡淡說道：“‘空朦’現在的力量，越來越強。”
　　“她還沒有到極限。”
　　“確實應該繼續渡道劫。”
　　椋在旁擦拭著自己的兵刃，聽到這裏，微微住手，若有所思道：“墮仙血肉中的法則，太多！太亂！”
　　“不知道‘空朦’能不能從中悟出壹條‘本源’……”
　　矩平靜的說道：“很難。”
　　“若是血肉來自墮仙中的正仙，而且，從入道開始，壹直吃到大乘，倒是有很大概率，能夠悟出‘本源’。”
　　“但我族尚未崛起，無法為所有族人，提供正仙血肉。”
　　“除非是能夠承擔起族群希望的頂尖天驕，否則，都只能食用這等墮仙中的殘仙。”
　　“而且‘空朦’只進食了這壹次，想要悟出‘本源’，可以說是千難萬難。”
　　壹直沒開口的宵篋低聲說道：“只要成為八十壹劫大乘，有沒有‘本源’，都不重要。”
　　“以後多殺墮仙，攢夠資源與功德之後，可以去‘重溟’尊者治下購買……”
　　室贊成的點了點頭：“也是。”
　　他望著九柱之內，繼續說道，“這次的道劫，時間流速，比剛才那位名叫‘霊宜’的同族的道劫，還要加快了不少。”
　　“‘空朦’看上去，馬上就要渡劫成功了……”
　　遠處，聽著這些大乘的議論，裴淩微微詫異，沒有“本源”的八十壹劫大乘？
　　這裏的八十壹劫大乘數目眾多，但沒有親眼看到這些八十壹劫大乘出手，裴淩壹時間也拿不準，這些八十壹劫的大乘，有多少有“本源”，有多少沒“本源”……
　　想到此處，他立時傳音問道：“‘霊宜’前輩，妳剛才，有沒有悟出‘本源’？”
　　“霊宜”平靜的說道：“此方世界，不過區區幻境。”
　　“萬事萬物，皆為虛妄。”
　　“對於吾等這般早就窺見本真，不受幻象迷惑的仙帝來說，所謂‘本源’，本帝說有，那就有！”
　　語聲方落，“霊宜”周身氣機勃發，壹股熾烈無比、張揚煊赫的氣息，轟然升騰！
　　仿佛是壹座虛幻的火山冉冉升起，屬於“火”的“本源”氣息，毫無保留的釋放出來，壹時間有著焚盡天地之勢！
　　裴淩微微壹怔，“火”的“本源”？
　　這應該是金烏壹族掌握的“本源”才對！
　　正想著，“霊宜”周身氣息倏忽轉變，滾滾熱浪褪去，霸道張揚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壹股柔和到極點、也澎湃到極點的氣息！
　　荒蕪的戈壁上，霎時間以其為中心，飛快的生長出各種各樣的野花野草，濕漉漉的氣息沾染砂礫，壹股屬於生靈特有的蓬勃與舒展，悄然彌散。
　　虛空中升起浩大浪潮，翻湧間砰訇作響，大水洶湧，仿佛要覆滅整個世界。
　　這是“水”的“本源”！
　　緊接著，水汽煙消雲散，凜冽劍意，鏗然沖霄！
　　巨大的劍影自“霊宜”身後升騰而起，每壹寸劍影，都似凝聚了萬千細小飛劍，密密麻麻的利刃，匯聚浩蕩，有切割萬方、斬盡眾生之意。
　　這是“劍”的“本源”！
　　下壹刻，劍影如鏡花水月般微微壹蕩，又化作了錚錚刀影。
　　長刀挺立天地之間，肆無忌憚的散發出暴虐之意。
　　森寒刀刃明滅如雷霆，似只遙遙看壹眼，便將被徹底湮滅道體神魂……
　　“刀”的“本源”！
　　“霊宜”袍袖輕拂，收束氣息，恢復如常，她非常平靜的對裴淩說道：“本帝在這方幻境之中的肉身，修為太低。”
　　“壹次，只能擁有壹條‘本源’。”
　　“不過，僅僅對付‘空朦’那個下等仙，卻也完全足夠了。”
　　“等下‘空朦’下等仙渡完道劫，本帝便找個地方，好好教訓她壹頓。”
　　“下等仙，就是下等仙。”
　　“必須讓她知道，本帝的威嚴！”
　　聞言，裴淩頓時感到無比詫異，無始山莊的“無中生有”，乃是盤涯界最強法則，這壹點，他已然知曉。
　　但修煉這條法則的大乘，修為達到八十壹劫之後，連“本源”都可以憑空造出？
　　正思索之際，聽到“霊宜”後面的話，他迅速回過神來，當即義正詞嚴的說道：“‘霊宜’道友，吾等乃是堂堂仙帝。”
　　“面對區區壹個下等仙，若是親自出手，直接鬥法，卻是有失仙帝體統。”
　　“便是贏了，也不過是以大欺小，毫無意義。”
　　“壹旦傳了出去，讓其他仙帝知道，恐怕會惹人笑話……”
　　聞言，“霊宜”非常認同的點了點頭，爾後問道：“既然如此，本帝便不與這區區下等仙計較。”
　　“等會她渡完道劫，本帝就不親自出手教訓她了。”
　　“不過，這等不知尊卑的下等仙，若是輕松放過，卻也不妥。”
　　“以裴仙帝之見，卻不知道該如何給她長壹長記性才好？”
　　裴淩不假思索的傳音道：“吾等三人，壹同推衍幻境即可……”
　　二人正說著的時候，壹道格外粗大的劫雷轟然劈落，亮紫色的電光潑灑天地，將昏惑照作白晝，如同驟然綻放的曇花。
　　下壹刻，紫曇收束，九柱之中，磅礴劫力，轟然爆開！
　　壹道錦繡裙裳的身影，碧血灑落長空，鬢發蓬亂，看似狼狽，卻氣息大盛，明眸灼灼如電，傲然踏空而立！
　　“空朦”已然渡完所有道劫！
　　九柱之中逸散的眾多劫力，爭先恐後的湧入其體內，飛快的恢復著她原本極為沈重的傷勢。
　　“好！！！”矩等人族大乘望著這壹幕，皆神情激動，紛紛拊掌叫好。
　　室笑容滿面：“‘空朦’，恭喜！”
　　“恭喜‘空朦’！千秋萬代，盡在我族！”
　　跟剛才“霊宜”補足底蘊之後壹樣，此刻，所有人族，都真心實意的恭賀著“空朦”，喜悅的情緒，宛如流水，浩浩蕩蕩的流淌在黑暗的戈壁上。
　　半空，“空朦”周身所有幽冷、混亂、陰暗……盡數收斂，絕美的面龐恢復如初，其周身，壹抹完美之意，悄然流轉。
　　明眸掃過周遭，“空朦”對著眾多道喜的人族大乘微微頷首，沒有說話，目光卻是掠過人群，望向後方。
　　她立時看到了玄衫負刀的裴淩，以及裴淩身畔的霜發深衣女修。
　　沒有遲疑，“空朦”立時壹步踏出，瞬間出現在裴淩身側，迅速說道：“我要療傷。”
　　裴淩當下點頭道：“‘空朦’前輩請放心恢復，我在這裏為前輩護法。”
　　“空朦”淡淡“嗯”了聲，旋即趺坐於地，閉上雙眼，開始運轉功法，全力煉化殘存的劫力。
　　接下來，裴淩壹面為“空朦”護法，壹面耐心等待。
　　壹個個隊伍上前渡劫，壹名名凡人灰飛煙滅，又壹名名幸存者，猶如歉收年份的果實，立時被收攏起來，療傷、恢復、叮囑……
　　壹切有條不紊。
　　終於，輪到了裴淩的隊伍。
　　毋需他開口，隊伍中的數名大乘，立時取出幾頭類鹿、類蛇、類豚的殘仙，開始切割血肉，餵食凡人，送入九柱之間……
　　轟隆隆！
　　劫雷沈悶浩大的響聲，震動此方天地。
　　隊伍中的凡人自發排列成隊，挨個上前渡劫。
　　壹聲聲雷音後，有的成功，有的失敗……
　　成功的凡人，皆被大乘隔空攝至身畔，取出各種天材地寶照顧。
　　壹段時間之後，隊伍裏的所有凡人都已經渡劫完成。
　　裴淩身畔，入道的凡人，將近百數。
　　比起這個村子前兩批護送過來的凡人，這第三批凡人，無論是資質，還是心性，都是上上之選。
　　他們成功入道的幾率，要比之前的凡人，高出很多。
　　就在這些凡人恢復的功夫，比裴淩後來的幾支隊伍，也開始安排他們護送的凡人上前渡劫。
　　黑暗之中，時間悄然流逝。
　　倏忽，壹名年長大乘語聲低沈的問道：“凡人皆已入道，可還有不是八十壹劫的大乘，想要渡劫？”
　　九柱之外，黑壓壓的人群皆寂然無聲。
　　除了“空朦”跟“霊宜”之外，眼下出現在這裏的眾多大乘，還有很多四十九劫、六十四劫的修士。
　　只不過，與壹步步修煉上來的前兩者不同，這些大乘全部都是通過食用墮仙血肉，以及天劫制造出來的。
　　當初未能踏入八十壹劫，現在自然也是壹樣。
　　壹片沈默中，那名年長大乘等待須臾，不見有任何人回應，便繼續說道：“若是沒有的話，接下來，便要開始築基劫。”
　　人群繼續沈默。
　　靠後的位置，裴淩面色平靜，擡頭望了眼參天九柱，以及沈浮其中的血色棺槨，傳音道：“接下來，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能壹直留在此地。”
　　“等‘空朦’前輩恢復，我們三個，便壹同離開。”
　　“霊宜”淡淡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麽。
　　反正都是幻境，她也沒有什麽非做不可的事情，既然是裴仙帝的邀請，答應也是無妨。
　　眼見沒有其他大乘需要渡劫，那名年長大乘微微點頭，爾後遊目四顧，如電眸光，橫掃全場，沈聲說道：“接下來，開始築基劫！”
　　語聲既落，所有剛剛入道的凡人，霎時間被壹股柔和的力道，盡數拉入九柱之中！
　　下壹刻，壹支支隊伍帶來的殘仙血肉，亦被巨力托起，卷上高空。
　　嘩啦！
　　壹聲大響，所有殘仙軀殼，悉數被磅礴之力絞作血沫，轉眼化作血雨紛紛，飄灑而下，澆了九柱中眾多入道人族滿頭滿臉。
　　陰冷、混亂、墮落、邪惡……恐怖氣息，轟然爆發！
　　所有入道人族，皆不受控制的開始畸變。
　　然而，與此同時，九柱之上，劫雲飛速匯聚，煌煌天威彌散，至陽至剛的氣息，猶如無形的巨掌，狠狠壓下。
　　轟隆隆！！
　　紫青電光又起，雷霆滾滾而落。
　　九柱之中，血肉橫飛，壹名名人族倒下，壹名名人族氣息暴漲……
　　裴淩靜靜的望著這壹幕，天劫、殘仙、批量制造八十壹劫的大乘……
　　除此之外，人族現在的仙人，也有很多。
　　而且，所有人族的仙人，走的都是違逆天綱的路……
　　雖然說這般途徑，最後真正能夠成仙的，數量不多，但相比後世，壹步步從練氣期修煉上去的人族，眼下能夠成仙的人族，已經是壹個非常恐怖的數字。
　　後世盤涯界，整個天下加起來，壹個時代，最多也不過只有九人成仙而已！
　　並且，成的還都是最底層的散仙！
　　而眼下的壹切，人族的空前強大，卻只是“厭墟”仙尊的壹場實驗……
　　正深思之際，裴淩忽然感到，自己的視線有些模糊。
　　他下意識的眨了下眼，再次睜開的時候，卻見周圍黑暗盡去，荒蕪的戈壁無影無蹤，面前是陳設華美的廣殿，身畔的“霊宜”與“空朦”皆毫無痕跡，不遠處，壹道暗影壹動不動的站著，周身死氣濃郁，卻是“禍”！
　　裴淩猛然擡頭，只見前方丹墀上，王座巍峨，其上端坐著重瞳垂耳的仙尊。
　　“離羅”語聲平淡：“妳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