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九章：不死不滅！

　　青丘。
　　神廟庭院。
　　玉樹婆娑，落葉紛飛。
　　“霊宜”仍舊保持著趺坐於地的姿勢，其面色恍惚，眸光茫然，卻是心神還沈浸在仙曲的余韻之中，絲毫沒有註意到周圍的異常。
　　裴淩壹動不動的站著，九條巨大的狐尾從他身後的虛空之中探出，縱橫交錯間，陰氣大盛。
　　帶著濃烈腐蝕之意的涎水滴答而落間，猙獰狐嘴壹口咬下！
　　就在森然利齒即將觸及裴淩的剎那，周圍的壹切，倏忽由虛化實，陰冷、邪惡、暴虐、墮落……的氣息鋪天蓋地。
　　原本金碧輝煌、厚重威嚴的神廟，霎時間染上壹層陰霾。
　　密密麻麻的豎瞳、血絲、怨魂洶湧澎湃，幾欲淹沒整個庭院。
　　哢！！！
　　壹聲脆響，狐嘴狠狠咬在裴淩身上，血肉迸濺，鮮血汩汩流淌。
　　痛楚與刺骨寒意同時席卷了全身上下，傷口之中，死氣彌散。
　　“叮咚！檢測到外界攻擊，本次修煉到此結束。感謝宿主使用智能修真系統，壹鍵托管，飛升無憂！期待您分享修煉評價，滿意請給五星好評……”
　　伴隨著系統提示音，裴淩恢復身體控制權，他頓時壹驚。
　　咬向他的那張狐族血盆大口，不完全是幻象？
　　不對！
　　如果不是，系統剛才定然會提前閃躲！
　　站在他身後的那位，可以讓幻象成真！
　　心念電轉之際，裴淩剛要有所動作，熟悉的系統提示音再次在他耳畔響起：“叮咚！升仙分支二【棋局爭鋒】開啟……”
　　“叮咚！系統將開始為您布局……”
　　提示音響起，裴淩再次失去身體的控制權。
　　他壹怔，尚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只覺得那張咬在自己身上的狐嘴忽然松開，爾後……
　　噗！
　　壹只鋒利如刃的手爪，從他身後探出，壹瞬間將其胸口洞穿！
　　滴答、滴答、滴答……
　　伴隨著鮮血的灑落，劇痛洶湧而至，瞬間籠罩裴淩整個心神。
　　“叮咚！檢測到外界攻擊，本次修煉到此結束。感謝宿主使用智能修真系統，壹鍵托管，飛升無憂！期待您分享修煉評價，滿意請給五星好評……”
　　系統提示音又壹次響起，但跟剛才壹樣，身體控制權恢復的剎那，提示音便再次響起：“叮咚！升仙分支二【棋局爭鋒】開啟……”
　　“叮咚！系統將開始為您布局……”
　　於是，裴淩仍舊面色平靜無波，其軀殼壹動不動的站著，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壹樣。
　　原本獵獵飛舞的玄衫，此刻大半被鮮血浸透，濕漉漉的緊貼在身上，血水如溪流，順著衣角潺湲流淌。
　　其膀臂、胸口皆是血肉模糊，有森白骨色，若隱若現，望去慘不忍睹。
　　連續兩次系統被打斷，爾後又是兩次系統自發重新托管，裴淩總算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心中頓時大急！
　　他現在面對的，是洪荒之戰歲月中的九尾狐族族長，媨。
　　乃是金仙層次的存在！
　　若是他在巔峰狀態，加上“霊宜”前輩的“無中生有”相助，無論最後結局如何，他都還有壹戰之力！
　　但現在……
　　8.0的系統，是【仙路終極版】，系統檢測到了升仙分支，便會優先開始升仙！
　　因此，只要在這條升仙分支沒有真正完成之前，系統便能壹直檢測到【棋局爭鋒】，然而不管被怎麽打斷，系統都會不停的重新開始幫他托管！
　　這狗日的智障系統，卡在【棋局爭鋒】上了！
　　眼下別說跟金仙狀態的媨抗衡，他連還手都做不到！
　　怎麽辦？
　　繼續這樣下去，他必死無疑！
　　就在裴淩無比焦急的時候，身後那個熟悉的語聲，忽然再次響起：“可惜了，就差壹點……”
　　裴淩在系統的操控下，沒有任何回應，唯獨周身傷勢，沿著受傷的軌跡，壹點壹滴的倒退著恢復。
　　而他身後的猙獰狐首存在，繼續連連出手。
　　宛如利刃的手爪，仿佛長刀壹般，從裴淩胸口抽出，爾後再壹次悍然洞穿了裴淩的軀體。
　　與此同時，狐首之中，那熟悉的語聲，幽幽說道：“人族裴淩，妳是不是壹直奇怪，吾族與浮生棋局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說話之間，洞穿裴淩軀殼的利爪，又壹次從他體內抽出。
　　利刃離開肉身的悶響中，大片血花迸濺，飄灑如驟雨，鋪陳在整個庭院之中。
　　那語聲愈加幽冷，接著說下去：“妳面前的那口井，名為‘觀天’。”
　　“其可遍覽諸天萬界，是吾族世代傳承的仙職所在。”
　　“天劫封鎖青丘的時候……”
　　“吾族曾在這口‘觀天’井中，窺探過浮生棋局。”
　　“這跟吾族從前任何壹次觀井，都不壹樣！”
　　“吾族看到了真正的大道，看到了歲月的奧秘……”
　　“看到了吾族的興盛，成為諸天萬界，第壹大族，威壓天下，奴役萬族，占斷天地之間的氣數……”
　　“也看到了吾族的衰亡，血脈斷絕，傳承失落，後嗣雕敝，‘九尾’之名，散入傳聞，甚至被汙蔑成只會搔首弄姿、勾三搭四的野狐……”
　　“還看到了……很多很多……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景象……”
　　“不過，吾族看到棋局的同時，‘觀天’井也被棋局侵蝕……”
　　“不……”
　　“被棋局侵蝕的，不止是‘觀天’井，還有吾族，以及整個青丘……”
　　“從那個時候起，青丘就陷入了壹個循環往復的錯亂歲月。”
　　“在這段錯亂的歲月之中，吾族不斷的經歷天劫，不斷的死亡，不斷的重來……”
　　“壹遍遍的上演著滅族的經過……”
　　“壹遍遍感受著覆滅的痛苦與無力……”
　　“窺探浮生棋局，非但沒有給青丘帶來拯救，反而讓青丘落入了壹個更絕望、更可怕的囚籠之中……”
　　噗噗噗……
　　那熟悉的語聲平靜的訴說著，伴隨著利刃反復洞穿肉身的聲音，在庭院之中，來回回蕩。
　　“叮咚！檢測到外界攻擊，本次修煉到此結束。感謝宿主使用智能修真系統，壹鍵托管，飛升無憂！期待您分享修煉評價，滿意請給五星好評……”
　　“叮咚！升仙分支二【棋局爭鋒】開啟……”
　　“叮咚！系統將開始為您布局……”
　　系統提示音在裴淩腦海之中不斷重復，血肉被反復洞穿撕扯的痛楚，遍布裴淩整個軀體。
　　裴淩始終神色平淡，面容沒有壹絲壹毫的變化，仿佛正在被虐殺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壹般。
　　砰砰砰……
　　哢哢哢哢哢……
　　肉身被反復錘擊、洞穿的聲響，混合著骨骼的碎裂聲，不斷響起。
　　血腥氣彌散如實質。
　　原本纖塵不染的地面，壹點點浸透了絳紅之色。
　　壹名狐首人身的存在獨自站立在庭院中央，其氣息森冷叵測，如淵如嶽，幽暗、混亂、墮落、邪惡……的氣息，縈繞周身。
　　原本穿著的白底蹙金宮裝，早已被人族的鮮血浸透，雙手之上，血跡斑駁，指縫中，還有混雜著肉沫的血漬緩緩滴落。
　　在其面前的地上，裴淩玄衫殘破，血肉模糊，數根斷裂的骨骼穿透肉身，直接戳出體外，傷口中有暗紅血塊湧動，仿佛是碎裂的內臟，整個人淒慘無比，幾乎已經看不出是個人形。
　　此刻，他周身的傷勢，正在以飛快的速度恢復。
　　雖然傷勢極為沈重，望去狼狽淒慘，但其軀殼之中蘊含的強烈生機，卻是絲毫不見減弱。
　　眼見這名人族，已經遍體鱗傷，鮮血流淌滿庭，卻仍舊沒有將死的跡象，狐首人身的存在沒有感到任何意外。
　　這名人族，乃是歷了【十方玄元劫】的大乘，其雖然還不是仙，但生命的本質，已經與真正的仙人，無比接近！
　　莫說眼下這只是看上去極為沈重的傷勢，只要對方還留有壹絲血肉、壹絲魂魄……甚至這方天地之中，存在壹縷對方的法則，這名人族，都可再次復生！
　　可以說，這名人族，距離真正意義上的不死不滅，只隔了鮫綃般輕薄的壹層壁障！
　　縱然對方現在沒有任何還手之意，尋常仙人，只怕也無法將其誅滅！
　　但可惜，她不是尋常仙人！
　　她是青丘九尾，最正統的血脈！亦是唯壹在那場封鎖整個青丘的天劫中，存活下來的金仙！
　　只要這名人族，還沒有成為天道的壹部分，她便能殺！
　　心念至此，狐首之上，血盆大口張合，熟悉的語聲，再次響徹庭院：“人族裴淩，吾已經將妳想知道的，告訴了妳。”
　　“現在，吾便將妳斬殺在此！”
　　“不過，妳放心！”
　　“正如吾剛才所言，整個青丘，皆已被棋局侵蝕。”
　　“隕落在此，會在錯亂的過往之中，壹遍遍的重演、壹次次經歷相同的歲月。”
　　“妳這次沒有選擇拯救青丘，也許下次，就能想清楚。”
　　“下次不行，便再下下次……”
　　“直到妳完成青丘的使命，最後，也會跟吾壹樣，違逆天綱的活著……”
　　說到這裏，狐首人身的存在再不遲疑，其擡手，朝著裴淩，狠狠虛抓下去！
　　耀眼刺目的狐火，霎時間燃燒在其掌心，下壹刻，這團狐火迅速暴漲，轉眼之際，化作壹輪微型的大日，朝裴淩呼嘯而下。
　　轟！！！
　　狐火洶洶，徹底吞沒了裴淩的身影。
　　巨大的光華轟然爆發，整個神廟皆陷入了壹片蒼茫白光之中，仿佛萬事萬物，皆在這無比璀璨的光輝裏消融、蒸騰，最終化作烏有。
　　大地劇烈的顫抖著，千山萬水，無數草木，似有所感，紛紛搖動枝葉，落葉紛紛揚揚，肅殺之意，彌散八荒。
　　須臾，白光淡去，露出神廟的模樣。
　　浩浩蕩蕩的落葉裏，之前“伏窮”與“紫塞”全力出手，也未能留下任何壹絲痕跡的地面，此刻被轟出壹個巨大的深坑。
　　坑中煙塵紛紛揚揚，有巖漿汩汩湧出。
　　坑底，正在匯聚的巖漿中，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
　　仿佛所有的壹切，都徹底歸於沈寂。
　　狐猴人身的存在淡淡望著這壹幕，整個軀殼，悄然變化。
　　陰冷、邪惡、暴虐、混亂……的氣息剎那收束，其整個身影，在轉眼之際，望去無比的完美、和諧，毫無瑕疵。
　　緊接著，狐首微微蕩漾，化作少女的頭顱。
　　青絲如夜垂落，映襯膚光勝雪，其輪廓與裴淩曾經見過的老邁的媨壹般無二，卻毫無老年媨的衰老腐朽，眉目流轉如錦繡山河，雍容雅秀，難以描摹。
　　白底蹙金宮裝皎潔燦爛，通身仙機盎然，生意勃發，如同生長旺盛時候的草木，散發出強烈的蓬勃之感，明媚鮮妍。
　　望著面前巨大的深坑，媨自言自語的說道：“重新開始了……”
　　話音落下，周圍的壹切，仍舊殘破不堪，歲月沒有任何重來的跡象。
　　媨微微皺眉，正在疑惑的時候，四周法則驀然波動，秩序急速聚攏，虛空動蕩，轉眼間，巨坑之上，浮現出壹道人族的身影。
　　正是裴淩！
　　剛剛慘不忍睹的傷勢，全部消失不見，其生機勃勃，氣機澎湃，與剛才壹般無二。
　　這名人族面容平淡無波，仿佛剛剛經歷的壹切，不過雲淡風輕，不足掛齒。
　　見到這完全出乎預料的壹幕，媨頓時壹怔，爾後立時反應過來。
　　不死不滅！
　　這名人族，已經是天道的壹部分！
　　不，不對！
　　這人族明明還沒有成仙！
　　還只是大乘！
　　這是怎麽回事？
　　正當媨無比疑惑的時候，裴淩身側的虛空中，忽然出現兩道跟他壹模壹樣的身影，正是他的復刻體。
　　緊接著，這兩名復刻體的樣貌與裝束，開始迅速變化。
　　左側的復刻體，化作“空朦”的模樣，其氣息亦徐徐下降，變成八十壹劫的修為氣象；右側的復刻體，則是變成“墨瑰”的樣子，氣息下降的也更加厲害，只有四十九劫修為。
　　兩名復刻體剛剛變化完畢，不遠處的“觀天”井中，霎時間發生變化。
　　井水倒影出黑白交錯的棋枰，棋枰之上，壹顆黑子與壹顆白子倏然自井下升起，激射而出！
　　至半空的時候，忽然停頓了剎那，爾後，直接目標明確的朝裴淩那兩具復刻體電射而去。
　　媨立時反應過來，當即顧不得繼續滅殺裴淩，立時化作壹道白光，朝兩顆棋子飛去，雙臂張開，壹手抓向黑子，壹手抓向白子。
　　嗖嗖……
　　破空聲起，兩顆棋子瞬間從媨的左右掌心穿過，二者似乎不在同壹個時空，看似交錯而過，實際上卻沒有任何的接觸。
　　下壹刻，白子沒入化作“空朦”的復刻體體內，黑子則沒入化作“墨瑰”的復刻體體內。
　　棋子入體，兩具復刻體的氣息霎時間發生變化。
　　化作“墨瑰”的復刻體，整個軀殼迅速厚重，轉眼之際，流露出濃郁的古樸、滄桑、晦澀……
　　化作“空朦”的復刻體，則充滿了神秘、叵測、未知之意，亦添了壹抹分明的朝氣，仿佛萬事萬物，皆有可能……
　　緊接著，兩具復刻體如雲煙流散。
　　裴淩壹動不動的站著，厚重、古樸、滄桑、晦澀，以及神秘、叵測、未知、朝氣……的氣息，同時湧現在他身上。
　　他的氣息，節節攀升，瞬間超過了從前的巔峰。
　　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強大氣息，裴淩心中忽然升起壹股明悟……
　　兩顆棋子，是兩種時間法則。
　　黑子，是“過去”；
　　白子，則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