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不如黃花

　　“爸，媽，我出去壹趟啊。”
　　“天都黑了，妳出去幹嘛？”
　　“婉婉說她家鄰莊上有人結婚，想去聽喇叭，看煙花。”
　　“別回來太晚啊……開車慢點。”
　　“行。”
　　葦慶凡開車出門，很快出了縣城，雖然有著兩世閱歷，也有壹些不太好的親戚，但對葦慶凡對“親人”“家長”這種概念都還是壹直比較正面的。
　　李婉儀所說的這類事情，他沒見過卻也有所聽聞，扶弟魔嘛，而且還是被動扶，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傳統糟粕的壹種表現形式，說到底還是自私自利……
　　當他聽聞這些事情的時候，可以有各種分析與感慨，但當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發生在自己喜歡的人身上，他還是有點難以保持平常心。
　　剛剛在電話裏面，聽李婉儀說那些話的時候，他遠沒有看起來那麽冷靜，甚至幾乎忍不住要問她是不是也像李婉雲那樣挨過打。
　　他忍住了沒問。
　　李婉儀知道他的性子，沒有在那個時候補充壹句“我成績好，沒挨過打”，某種程度來說，就可以說明問題了。
　　話說回來，他們這個年代的孩子，沒挨過爸媽打的才是少數，這沒有什麽，父母嘛，壹把屎壹把尿的把孩子養大，總有不省心的時候。
　　但是，這跟前面那些事情連起來，葦慶凡心裏面就不舒坦了。
　　當然了，不舒坦歸不舒坦，這個世界不可能事事按照他的意願來運轉，如果這樣的話，“世界”聽誰的？
　　李父李母再如何重男輕女，那畢竟還是李婉儀的父母，不可能由他“念頭通達”的性子來，否則第壹個不答應的就是李婉儀自己。
　　別看她電話裏面多麽委屈，爹媽畢竟還是爹媽。
　　快到李莊的時候，葦慶凡給李婉儀發了個語音消息，隨後到了她家門口，就見車燈在寒夜裏照出的光暈裏，李婉儀裹著羽絨服，高挑婀娜的身影亭亭立於院門口，仍然明艷嫵媚的臉龐看不出什麽表情。
　　兩人壹個減速停下，壹個開門上車，配合十分默契。
　　車內光線太暗，葦慶凡看不清她的臉色，但就剛剛所見，似乎情緒不算太壞。
　　他笑了笑道：“我們去哪？”
　　李婉儀靠在椅背上，帶著些撒嬌賭氣的意味道：“不知道，聽妳的。”
　　葦慶凡無奈道：“我也不熟啊。”
　　李婉儀哼道：“那我不管，妳是男人。”
　　“……行吧，那我們溜達溜達，看看誰家有沒有結婚的，我們去蹭煙花，我來的時候就是這麽跟爸媽說的。”
　　“撒謊精！”
　　“李婉儀，妳有沒有發現妳越來越像小狗了，現在都開始不識好人心了，是吧？”
　　“妳才是狗呢，狗男人！”
　　“狗女人！”
　　“妳說什麽？”
　　李婉儀作勢要掐他，葦慶凡眼光壹瞥，朝側前方努嘴，“煙花！有煙花！看到沒？”
　　李婉儀轉頭看看，果然看到幽暗夜幕之上有煙花“啪啪”綻開，看起來距離並不遠，璀璨絢麗。
　　她想了壹下道：“好像是在孫樓那邊，妳往前面走就好了，轉彎的時候我跟妳說。”
　　“嗯。”
　　葦慶凡應了壹聲，又笑道：“我原本還擔心妳會哭呢。”
　　李婉儀轉頭看著他，嗔道：“妳很希望我哭嗎？”
　　“妳不是每天晚上都哭嗎？”
　　葦慶凡嘿嘿笑了笑，“科學研究表明，經常哭的人都會長壽……這麽說，妳和妙妙都會很長壽。”
　　李婉儀沒好氣羞嗔道：“妳能不能正經點啊？”
　　“行，正經點。”
　　葦慶凡嘆了口氣，“以後在妳們的事情，我來唱紅臉，妳來唱白臉。”
　　李婉儀想了想，問：“白臉是好人還是壞人？”
　　“……當然是壞人啊！”
　　葦慶凡被噎了壹下，“我這個外人還能當壞人嗎？當然得示好才行。”
　　李婉儀撇嘴道：“我還是女兒呢，為什麽要我當壞人？”
　　“我當壞人，不還是妳夾在中間難做嗎？”
　　“那我不管，我就要當好人。”
　　“行，那等下我送妳回家，就跟妳爸媽吵壹架。”
　　李婉儀現在需要的顯然不是解決辦法，而是情緒上的安慰，葦慶凡幹脆也滿嘴跑火車，“跟妳說，我吵架可厲害了。”
　　“真的假的？”
　　“等下妳看著就好了。”
　　李婉儀頓了壹下，轉頭看著他：“妳還真準備跟我爸媽吵架啊？”
　　“那當然啊，這麽欺負我媳婦，就算是我嶽父嶽母那也不行！”
　　李婉儀明顯不信，哼了壹聲道：“好啊，那等下回來，妳就去跟他們吵架，我在旁邊給妳加油。”
　　“妳確定是給我加油，不是幫著他們壹起罵我？”
　　“怎麽可能？妳可是我老公。”
　　“呵呵！”
　　葦慶凡撇撇嘴，“我信妳個鬼！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寧願相信世上有鬼，也別相信女人那張破嘴！”
　　別說跟她爸媽吵架了，就算是自己順著她壹起數落她爸媽的不是，說不定都會在某個時候七拐八拐變成“他不愛我”的證據。
　　李婉儀轉頭看看他，然後湊了過來，朦朧的光線裏那張嫵媚容顏輪廓隱現，紅唇張開，吐氣如蘭，輕輕呵著氣，嗓音柔媚地道：“人家嘴巴很破嗎？”
　　葦慶凡心裏壹熱，沒好氣道：“現在敢勾搭我了，等回去妳再這樣試試？”
　　“我為什麽要試？”
　　李婉儀嘻的壹笑，重新坐正了身體，對他的反應很滿意和得意。
　　葦慶凡撇撇嘴，又道：“要不等下去我家睡吧？”
　　李婉儀沈默了兩秒，道：“算了，沒有必要，去妳家的話，叔叔姨姨也要嘀咕我為什麽不在自己家裏睡。”
　　這顯然是個借口，她雖然生氣，但好不容易回家住幾天，且又臨近過年，並不準備用這樣的方式與父母賭氣。
　　葦慶凡笑道：“想我啊。”
　　“滾！”
　　“不識好人心。”
　　葦慶凡“嘁”了壹聲，“承安怎麽樣？”
　　“有點滑。”
　　李婉儀聽他提起弟弟，忍不住嘆了口氣，“他現在完全沒有學習的心思，整天就想著吃喝玩，好像還有喜歡的女孩子……具體是誰我也不知道，聽婉雲說的。”
　　“有喜歡的女孩子是好事啊，妳看慶寒，要不是為了愛情，也考不上同濟。”
　　“不壹樣啊，又不是誰談戀愛都會想著好好學習。”
　　李婉儀有點發愁，隨後又補充道：“他性子不壞，我爸媽這些心思他肯定也不知道，對我、對婉雲感情也很好……我剛剛出門的時候，他還問我來著。”
　　葦慶凡笑道：“沒說要跟過來當電燈泡？”
　　“妳也說了是電燈泡啊？”
　　李婉儀橫了他壹眼，“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妳像他這麽大的時候，都在勾搭我和妙妙了。”
　　“我這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妳這叫厚顏無恥！”
　　“隨便妳怎麽說，反正我勾搭到手了，嘿嘿！”
　　煙花已經停了，李婉儀循著記憶指路，兩人壹路來到她口中的孫樓，但卻並沒有聽見有喇叭的動靜，同樣沒有看到煙花。
　　正繞著轉圈的時候，旁邊村子又有煙花升起來，倆人於是又追過去，追到壹半的時候，煙花沒了。
　　葦慶凡反正只是為了陪她，也不介意，繼續往原本的方向往前駛去。
　　李婉儀似乎真的想要去是不是有人結婚，路過村莊見有人，特意問了壹下，然後循著人家的指點，給葦慶凡指路。
　　又繞了兩圈，總算在隔壁村找到了有人結婚，在請喇叭表演。
　　雖然天氣較冷，但如今這年代智能手機、移動網絡還沒開始普及，農村的娛樂活動相對仍然比較缺乏，加上臨近春節，臨時搭的草臺下仍有不少人在觀看。
　　葦慶凡在不遠處停了車，兩人牽著手站在人群邊上，看臺上壹個大姐在震耳欲聾的音響伴奏裏很賣力的唱：
　　“出賣我的愛！逼著我離開！最後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出賣我的愛！妳背了良心債！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買不回來！”
　　“當初是妳要分開，分開就分開……”
　　人群裏旁邊有中學生男孩女孩，有人輕聲跟著唱，還有個大嬸在問：
　　“這什麽歌？”
　　“愛情買賣啊……”
　　買買完了之後，又是壹首《犯錯》：
　　“沈默不是代表我的錯”
　　“分手不是唯壹的結果”
　　“我只是還沒想好怎麽對妳說”
　　……
　　大姐在臺上唱得很投入，葦慶凡在臺下聽得嘴角抽搐，有壹種“我青回”的錯覺。
　　他真沒註意到這兩首歌已經這麽火了。
　　隨後的《月亮之上》《最炫民族風》就不算意外了，只是有點驚奇後者居然這麽早就發行了。
　　李婉儀拿手機錄了壹段視頻，還特意轉過頭把葦慶凡也錄進去。
　　葦慶凡給她比劃了壹下剪刀手，見她錄完放下手機，笑道：“我還以為妳要發給妙妙。”
　　“是要發給她啊。”
　　“那妳怎麽不發？”
　　“沒網啊。”
　　李婉儀看了他壹眼，“用流量發多貴？等回頭去妳家的時候，用無線網發。”
　　“……妳可真是好媳婦，勤儉持家。”
　　“都跟妳似的？”
　　李婉儀白了他壹眼，“妙妙花錢大手大腳，妳花錢也大手大腳……沒有壹個會過日子的。”
　　“妳有本事數落黎妙語去！”
　　“她花的是她自己的錢啊，而且人家家裏有錢。”
　　“我也有錢啊！”
　　“我是說黎妙語家從小就有錢。”
　　李婉儀糾正道，壹本正經的解釋，“消費觀念是從小養成的，黎妙語花錢大手大腳很正常，但妳小時候也沒錢啊，還經常找妳姐要錢……怎麽也這麽大手大腳？”
　　“妳還搞原生家庭歧視是吧？”
　　“勤儉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優良美德。”
　　“那也得看是什麽樣的勤儉節約，比如沒有人的時候關燈、關空調、關水龍頭，這是節約，不代表不消費……妳不消費，怎麽促進國家GDP發展？”
　　“我把錢花光了，國家給我發錢嗎？”
　　“妳覺得呢？”
　　“那GDP關我什麽事？”
　　“妳現在可是開公司的人了！”
　　倆人很無聊的鬥嘴，隨後都有點想鬥嘴了，於是也不再看表演，壹塊回車上，交流壹番，把心情很不錯的李婉儀送回家。
　　葦慶凡回到家裏，已經十點多了，爸媽還沒睡。
　　葦慶凡明白緣故，為自己明明回家卻還是不能把陪爸媽放在第壹位的慣性思維暗暗慚愧了壹下，陪著他們聊了會天，然後洗了腳上樓睡覺。
　　第二天除夕，葦慶凡拒絕了曹澤、馬超等人的好幾個電話轟炸，老老實實窩在家裏面陪爸媽。
　　葦鵬和王淑華都聽見了他的電話內容，王淑華道：“想去就去唄，同學朋友關系還是要的。”
　　“沒事。”
　　葦慶凡坐在沙發上摸著黃花的腦袋，“去了也沒啥事，也不是說只有今天能見……還不如多陪陪黃花。”
　　黃花伸出濕熱的舌頭舔舔他的掌心，葦慶凡立即嫌棄的在它腦袋上蹭了蹭，“我是說陪妳玩，沒讓妳舔我……什麽破毛病！”
　　黃花又伸著舌頭舔他手掌，葦慶凡沒好氣的在他腦袋上拍了壹巴掌，不想陪它了，起身道：“爸，走，打羽毛球去……媽，等我會，等下我幫妳包餃子！”
　　“指望妳？”
　　王淑華“呵”的冷笑壹聲，“我還不如指望黃花，至少每天都能看到人。”
　　“……它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