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死如歸魏君子

平層

歷史軍事

中州,乾國,京城。
壹家客棧內。
新科狀元魏君從夢中醒來。
然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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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有壹分熱,發壹分光

視死如歸魏君子 by 平層

2022-8-4 22:02

  話分兩頭。
  二皇子沒有騙人,在天機閣的示意下,他真的啟動了監天鏡。
  而且啟動的範圍相當之大。
  在大乾各地,人只要擡起頭,就能看到金鑾殿的現場直播。
  二皇子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幹,這個要問二皇子。
  但是天機閣為什麽要這麽幹,原因不言自明。
  “修真者聯盟想要推行九品仙宗制,將大乾打落塵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所有人都意識到大乾朝廷的腐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大乾朝廷的黑暗和脆弱徹底暴露,這樣取而代之會方便很多。”
  明珠公主府,明珠公主看著宮裝美婦,神情冷淡:“師父,看來這壹次妳們是動真格的了,不過局面搞的這麽大,就不怕掌控不了嗎?魏君的如此表現,可在天機老人的計算之內?”
  宮裝美婦搖頭,但她並不擔心:“魏君比天機老人預料的要更有骨氣,不過他越是這樣鐵骨錚錚,其實效果就越好。連魏君這樣的忠臣義士大乾朝廷都容不下,這樣的朝廷,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呢?”
  說白了,修真者聯盟就是故意的。
  讓天下人知道魏君的視死如歸不算什麽。
  因為魏君只是壹個人。
  魏君表現的越好,修真者聯盟反倒是越高興。
  因為魏君的高光,是建立在大乾朝廷腐朽的基礎上。
  魏君若死,大乾朝廷的人心也會分崩離析。
  這就是修真者聯盟要達到的目的。
  看著宮裝美婦,明珠公主淡淡地問道:“陛下不是廢物,他看的明白這個局面,又怎麽會如了妳們的心意?”
  宮裝美婦輕笑:“憶淺,這就是妳不如乾帝的地方。乾帝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權勢都只是暫時的,長生才是永恒的。用魏君的命,乾帝換了三枚長生丹。更重要的是,天機老人和國師共同許諾,九品仙宗制正式實施之後,乾帝會是下壹任修真者聯盟的盟主。”
  明珠公主聽到宮裝美婦這樣說,明顯壹驚。
  這個她是真的沒想到。
  “修真者聯盟的盟主?陛下會天真到這種程度?他拿什麽來掌控妳們?”
  沒有足夠的實力,盟主不過就是壹個空殼子。
  明珠公主不明白乾帝哪來的自信。
  宮裝美婦解答了她的疑問:“妳們君家有人皇的傳承,本來實力就不遜色任何壹個仙門。乾帝拿這些東西當投名狀,在修行界開宗立派不是難事,他有資格做修真者聯盟的盟主。”
  “他要把祖宗都賣了?”明珠公主鳳眸中煞氣壹閃。
  “話不用說的這麽難聽,識時務者為俊傑。憶淺,這個世界是由活下去的人來執掌的。所以乾帝是個聰明人,為師希望妳不要犯蠢。像魏君這樣的人,為師也承認他是個英雄。可惜,英雄又有什麽用?只不過是壹個被拋棄的工具罷了。”宮裝美婦居高臨下的安慰道。
  迎著宮裝美婦的憐憫眼神,明珠公主嘴角勾起壹抹不屑的冷笑:“師父,妳沒有資格可憐魏君,更沒有資格妄議英雄。”
  “資格是由實力來決定的,不是由妳或者魏君決定的。”宮裝美婦淡然道:“便如妳現在,縱然再氣憤,最終也要接受現實。便如魏君,縱然滿腔義憤,也只有死亡這壹個下場。”
  此時金鑾殿內的現場直播剛剛進入高潮。
  魏君開始了吟唱:
  “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沈默;如果自覺無力發光的,那就蜷伏於墻角。但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不要為自己的茍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熱情的人們。妳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妳們這些懦夫能夠被修真者聯盟看上,他們賜予妳們丹藥,賜予妳們法寶,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他們是好人,只不過是因為有像我這樣的人存在,壹群廢物,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
  左耳聽著宮裝美婦居高臨下的點評,右耳聽著魏君視死如歸的豪情,明珠公主微微閉上了眼睛,嘴角溢出壹絲黑血。
  不過臉上卻出現快意的笑容。
  “君憶淺,妳做了什麽?”
  “妳瘋了?”
  “妳竟然敢對我動手?”
  “這是什麽毒?我什麽時候中的毒?”
  壹直居高臨下的宮裝美婦此時面色慘白,再也沒有之前指點江山的高傲。
  反而是明珠公主,此時睜開了眼睛,整個人散發著她不敢直視的威嚴。
  “師父,我說過,妳沒有資格可憐魏君,更沒有資格妄議英雄。”
  看著面色慘白的宮裝美婦,明明此時明珠公主的情況只會比她更差,但明珠公主所展現的氣勢,卻徹底壓倒了宮裝美婦。
  “師父有壹句話說的對,資格是由實力來決定的。但是師父妳更多的時間都是在修行,妳不知道實力不僅僅只是拳頭,實力還包括智慧,包括隱忍,包括犧牲。壹場戰鬥從來不止取決於紙面上的實力差距,否則這世間就不會有戰爭了。當然,這些東西妳不懂,不過我懂。”
  她是從衛國戰場上殺出來的鐵血名將。
  壹將功成萬骨枯。
  衛國戰爭結束了太久了,很多人都忘記了,明珠公主到底有多狠。
  “妳……什麽時候對我下的手?”宮裝美婦不能置信。
  因為她什麽都沒有察覺到。
  論實力,她可以輕易的碾壓明珠公主,按理來說絕不可能出現這種紕漏才對。
  明珠公主想笑,卻沒有笑出來。
  “當年妳救我的時候,我就想殺妳了。”明珠公主的聲音有些冷。
  宮裝美婦瞪大了眼睛。
  “那壹次,我本沒有性命之危,敵人是妳引過來的,然後妳在我最危險的時候出面救我壹命,取得我的信任,進而成為我的老師。老師,我說的沒錯吧?”明珠公主問道。
  宮裝美婦感覺身體有些冷:“當時妳就猜到了?”
  “我壹直在想我應該怎麽殺掉妳。留著妳,對我來說早晚都是壹個禍害。但妳的實力太高,想殺妳我實在是沒有什麽太好的辦法。”
  看著宮裝美婦,明珠公主這次終於笑了出來:“我只能把我自己的命押上去,賭妳會死在我的前面。師父,為了這壹天,我準備了很多年。這些年我們見面的時候,吃、穿、住、用,我們幾乎全都壹樣,為的就是放松妳的警惕,讓妳潛移默化的中毒。整個布局時間以年為單位,所以修為高明如妳,也沒有絲毫察覺。”
  宮裝美婦此時不僅身體冷,心也冷了:“憶淺,我沒想殺妳。”
  “但妳想滅我的國家,妳就該死。妳不死,魏君這樣的人就活不下去。”
  “為了殺我,妳把自己都搭上了?”宮裝美婦無法理解。
  明珠公主又笑了:“師父,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行軍打仗的時候,我最擅長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針對妳的布局,我盤算了很久,由我來當那個誘餌,是成功的可能性最大,而且代價最小的辦法。”
  她可以犧牲別人。
  也可以犧牲自己。
  能夠以同樣的標準要求自己,便是知行合壹。
  所以,大乾公主很多,可明珠公主只有壹個。
  有資格競爭帝位的公主,也只有她壹個。
  宮裝美婦還是不能理解:“妳用的什麽毒?為什麽我會毫無察覺?”
  明珠公主沒有回答。
  因為此時壹個黑袍女子已經出現在了場間。
  她躬身向明珠公主行禮,稟報道:“公主,外面的人都清理幹凈了。”
  宮裝美婦渾身壹顫。
  “什麽人?妳在說什麽?”
  “師父,我的師弟師妹師叔們已經先壹步離妳而去,放心,我很快就會送妳去見他們。”明珠公主淡淡道。
  宮裝美婦崩潰了:“君憶淺,妳不得好死,我會在黃泉路上等著妳的。”
  “恐怕要讓師父失望了。”明珠公主淡淡道:“也許我會死,但是至少不會陪妳壹起死。我們中的並不是必死之毒,能解,只是妳沒有時間了。”
  這世間本來也很難有能夠毒殺宮裝美婦這種大修行者的毒。
  但是只是削弱對方的實力,是做的到的。
  當然,這也需要極其高明的手法,因為強大的修行者自有靈覺感應,幾乎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宮裝美婦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栽在這方面。
  她更不會知道,明珠公主為了今天,到底都做了多少精心的準備。
  “殺了她吧。”
  明珠公主不再和宮裝美婦廢話。
  事實上之所以和宮裝美婦廢話這麽多,也是因為明珠公主需要時間來化解體內的毒。
  也是為了穩住宮裝美婦,以防她有什麽魚死網破的手段。
  現在看來,對方並沒有她想象的還有什麽底牌。
  黑袍女子對明珠公主拱了拱手,然後現出了自己的真容。
  “況蕓馨,好久不見。”
  宮裝美婦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渾身壹顫:“妳是……毒娘子?”
  “難為妳還記得我,這些年在夢裏,應該沒少夢到我吧?”
  宮裝美婦手腳冰涼:“不可能,居然是妳,是妳的毒藥。不可能啊,妳不是死了嗎?妳的宗門都已經被剿滅了。君憶淺,是妳,妳居然敢收留魔門余孽,妳瘋了?”
  明珠公主擺了擺手。
  毒娘子嘿嘿壹笑,也不再和宮裝美婦對話,直接痛下殺手。
  半刻鐘後。
  明珠公主停止了打坐,張嘴吐出了壹口鮮血,面色依舊慘敗。
  毒娘子皺眉道:“公主,妳的毒已入骨,縱然有我親手為妳調理,短時間內也絕對不能與人動手了。另外,妳現在應該做的是靜養,但凡出點什麽事情,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妳。”
  況蕓馨,是連天機老人都要親自元神顯化才能請動的大修行者。
  想要殺她,又豈能不付出足夠的代價?
  明珠公主現在確實沒有為況蕓馨陪葬,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已經安全了。
  對於自己的身體情況,明珠公主很清楚。
  不過對於自己要做的事情,明珠公主也很清楚。
  “擊鼓,聚將,把我的戎裝拿來,為我披甲,我要上朝。”
  毒娘子沒有動:“公主,我說過,妳現在需要靜養,妳的身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不然隨時都有性命危險。”
  明珠公主的目光放到了半空中的魏君身上,淡淡道:“這世上不是只有我壹個人有性命危險,魏君都在拼命,更何況本宮?”
  “您和魏君不壹樣,您應該留著有用之身,等您登上了帝位,再為魏君報仇就是了。”毒娘子勸道。
  明珠公主嘴角扯了扯,低聲道:“所有人都以為我想當女帝,卻沒有人問過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父兄還在的時候,她只需要當壹個無憂無慮的明珠公主,那時候她不是什麽女強人,但是每天都歡聲笑語,充滿了快樂。
  後來,她成為了傳世的名將,被天下傳頌,被萬人敬仰,被譽為天下女子的希望。
  但是她的父兄都不在了。
  她的快樂也不在了。
  她從來都沒想過要當什麽女帝。
  她更想當那個無憂無慮什麽都不懂的明珠公主。
  但是這是她父兄拼命在守護的江山社稷。
  現在她的父兄都不在了。
  總不能任由別人糟蹋。
  “公主?”
  “擊鼓,聚將,把我的戎裝拿來,為我披甲,我要上朝。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毒娘子欲言又止,最終還是無奈的應了下來。
  ……
  國子監。
  還沒有參加科舉的學生們聚集在壹起。
  金鑾殿上的直播,他們當然也看的到。
  因為看得到,所以義憤填膺。
  少年總是沖動,少年總是熱血,少年總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
  但這難道是缺點嗎?
  “魏學長他這是豁出去了。”
  “學長是我心中永遠的信仰。”
  “諸位同窗,難道我們就看著學長被殺頭嗎?”
  “我們連官身都沒有,就算想要為學長鳴不平都沒有辦法。”
  “諸位若信得過我,可願寫壹封聯名信?”
  說話的人是蔡其霖。
  魏君的同窗好友。
  同科二甲進士。
  也入了翰林院。
  但他還沒有上朝的資格。
  今天,他出現在了國子監。
  “諸位學弟,我是蔡其霖,魏兄的同窗,之前也是國子監的學生。
  蔡某慚愧,沒有魏兄的膽魄,也沒有魏兄的才情。但魏兄在朝堂發聲,為國為民,舍生忘死。蔡某官場沒有人脈,出身亦是普通,於魏兄的處境只能略盡綿薄之力。
  “若諸位信得過我,願意幫魏兄,我願起草壹份聯名信,請諸位共同聯名。甚至,請諸位共同上朝請願。”
  說到這裏,蔡其霖深吸了壹口氣:“曾經在面對上官公子的時候,我退縮過。當時魏兄對上官公子說,蔡兄寒窗苦讀二十年,承載了壹家人的期望,從未幹過傷天害理之事。他怕妳,理所當然。我站出來,若牽連到蔡兄,是我的不對。所以他和我劃清關系,並無任何不妥,我內心依舊視他為友,也只希望他不要怪我站出來便是了。
  從那之後,我便知道魏兄的境界是我壹輩子都高攀不上的,但我會見賢思齊,努力成為像魏兄那樣的人。
  同樣,魏兄之前對我說過的話,今天我也轉送給諸位學弟。我知道有些學弟寒窗苦讀很多年,承載了壹家人的期望,容不得絲毫的閃失。若大家有所顧忌,蔡某絕無怨懟,絕不強求。若大家願意相信我,願意幫助魏兄,蔡某也可以用性命發誓,我縱然豁出性命,也不讓諸位學弟失望。也許我們的努力不會有任何作用,但我還是想奮力壹搏。
  “請諸位幫我,請諸位幫幫魏兄。”
  蔡其霖站在人群正中央,對眾學子壹揖到地。
  國子監內寂靜了片刻。
  隨後便有人問道:
  “蔡學長,之前妳面對上官公子都退縮了,現在又怎麽願意站出來了?”
  蔡其霖肅然道:“國沒了,家何在?”
  國子監內又沈默片刻。
  隨後聲音再沒有停止。
  “學長高義,我願附驥尾。”
  “算我壹個。”
  “我聯名。”
  “都說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總是讀書人,我輩讀書人這次無論如何都要仗義壹回。”
  “魏學長為大義發聲,若學長身死,這科舉不考也罷。蔡學長,算我壹個。”
  ……
  三余書屋內。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孟佳和李探花,耳畔聽著國子監內的群情激奮,周芬芳的心情越來越復雜。
  “孟佳,妳勸我放棄妳爺爺?”
  孟佳此時臉上仍有淚痕。
  但她咬牙點了點頭。
  “祭酒大人,如果魏君死了,而我爺爺活了下來,我相信他會恨不得自己去死。如果是別人,我肯定要我爺爺活著。但是對方是魏大人,我爺爺本就欠魏君壹條命。
  “周祭酒,我孟家人不是是非不分的孬種。”
  話音落下,孟佳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她最親的就是她爺爺孟老。
  她也知道沒有孟老,她在京城屁都不算。
  但孟佳知道,這次不壹樣。
  上壹次孟老假死脫身,可以算是明哲保身。
  但是這壹次,自從她知道孟老是被國師所擒,而且國師以此為威脅周芬芳置身事外,她就知道此事斷難兩全。
  孟老也是大儒。
  他可以明哲保身,甚至可以茍且偷生。
  但是他不能用壹個無辜人的性命為代價繼續茍活。
  尤其這個人還是他的救命恩人。
  孟老不是那樣的人。
  否則他成不了大儒。
  所以,哪怕很不忍,但孟佳還是做出了決絕的選擇。
  周芬芳用手摸了摸孟佳的腦袋。
  之前她對孟佳的印象很差。
  不過這次變好了很多。
  隨後周芬芳的目光落在了李探花身上。
  “妳也要參與此事?”
  李探花行禮:“是,但學生人微言輕,所以希望祭酒大人願助壹臂之力。”
  “上次登書山的時候,我記得妳說過,妳不想連累家族,所以選擇置身事外。”周芬芳道。
  李探花沈默了片刻,然後自嘲道:“不過是懦弱的借口,而且,我只想著自己不連累家族,卻沒想過家族是不是不想讓我連累。我們李家,是大儒世家啊。”
  他們修的卻是浩然正氣。
  行事卻明哲保身。
  這還算什麽大儒世家?
  周芬芳看著李探花和孟佳,又聽著國子監內那些稚嫩但卻熱切的請願,忽然展顏壹笑。
  “還真是年紀大了越活越回去。”
  “我不成半聖的時候,恣意妄為,成了半聖,卻束手束腳。”
  “既然如此,我成這半聖有何用?”
  周芬芳起身,直接把李探花和孟佳傳送了出去。
  然後收起三余書屋,人狠話不多,卻震動了整個京城。
  壹道沖天的白光自國子監升起。
  而後自國師府落下。
  砰!
  光天白日,壹場炫目的煙花。
  “國師,出來領死!”
  她是周芬芳。
  她的道是平等之道。
  但如果堂堂壹個半聖,別人隨便抓壹個人就能威脅她。
  那這樣的半聖,要之何用?
  孟老,她要救。
  但救不了,死了也便死了。
  為孟老報仇便是。
  至於魏君?
  若她能殺了國師,借乾帝十個膽,也不敢殺魏君。
  若殺不了國師,至少她也努力過了,無悔。
  所以,周芬芳悍然動手。
  國師府震動。
  京城震動。
  朝堂震動。
  ……
  在周芬芳動手之前,國師府內本也不平靜。
  孟老是大儒。
  算不上這天下頂尖的強者,但是國師府內,能夠無聲無息捉住孟老的也只有國師了。
  今天金鑾殿的直播,國師是和孟老壹起看的。
  魏君的表現讓兩人都十分意外。
  “願我大乾百姓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壹分熱,發壹分光,就令螢火壹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壹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孟老聽著魏君的吟唱,越聽越是慚愧。
  慚愧過後,便是心生豪情,仰天大笑,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國師皺眉問道:“妳笑什麽?”
  “我笑我自己。”孟老還是在笑。
  “妳自己有何可笑?”
  “我笑我自己,壹大把年紀了,卻還沒有壹個年輕人有勇氣。我笑我自己,堂堂大儒,卻要被妳拿來去威脅壹個年輕人的命。我笑我自己,在大儒境界停留了那麽久,久到我都已經失去了突破的勇氣。想我當年,可是以聖人為目標的啊。”
  孟老真的感覺自己十分可笑。
  周芬芳說自己越活越回去,那是周芬芳在謙虛。
  論進步的速度,周芬芳在全天下都是名列前茅的。
  但是孟老是真的越活越回去了。
  越是笑自己,孟老想的就越明白。
  等笑聲落下,孟老已經徹底想明白了,整個人的氣質給國師壹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國師心中忽然有了壹種不祥的預感。
  “妳……”
  孟老打斷了國師的話,臉上呈現壹種神聖的光輝:“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國師的眼皮忽然劇烈跳動。
  他知道孟老要做什麽了。
  好在他已經給孟老設下了禁制。
  就算是想自殺,現在也已經來不及了。
  似乎猜到了國師在想什麽,孟老又笑了:“好叫國師知道,衛國戰爭歷經十年,姓孟的人雖然貪生怕死,但也是上過戰場的。而且,我學過軍中的自毀之道。”
  將最後壹道攻擊留給自己,以免成為敵人的俘虜。
  這是當年衛國戰將的標配。
  孟老不是領軍的大將。
  但是,他學過。
  能成大儒的,後來的選擇暫且不論,當初總是也曾經豪情滿懷過的。
  國師這次淡定不了了。
  孟老死不死的,他不在乎。
  但是孟老如果死在他這裏,周芬芳會發瘋的。
  他可不想面對壹個發瘋的半聖。
  “住手。”
  國師不能坐視孟老去死,他必須要出手阻止。
  孟老含笑,準備舍生取義。
  而此時,壹道白光貫穿了國師府。
  同時還有壹道驚雷炸響:
  “國師,出來領死。”
  ……
  丞相府。
  上官星風壹直在寫信。
  每壹個收信的人,都是他這些年暗中考察過的,是這個國家最需要的那種人。
  這些年他暗中幫過這些人很多。
  現在,他希望這群人能站出來。
  不是報他的恩。
  而是保住魏君的命。
  仆人是知道上官星風底細的,但是他有些擔心。
  “公子,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如果您這樣做,您就隱藏不住了。”仆人勸道。
  上官星風頭也沒擡,依舊在奮筆疾書。
  “現在這些不重要。”
  “但是這些人就這樣曝光,對他們以後的前途也很不利。”仆人依舊覺得不妥:“這次為魏君求情,基本就等於必死了,會同時得罪陛下和修真者聯盟兩方。”
  上官星風淡淡道:“沒有以後了,這次就是決戰的預演。”
  除非決定全面倒向修真者聯盟,否則這壹次站出來,和下壹次站出來,沒有本質的區別。
  “國難當頭,我輩當奮不顧身。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壹分熱,發壹分光。若我此時袖手旁觀,我壹輩子都會直不起腰來。”
  ……
  這次監天鏡開啟的直播功能是覆蓋整個天下的。
  所以受到震動的絕對不僅僅是明珠公主、周芬芳、上官星風、蔡其霖、李探花這種和魏君相熟的人。
  更多的還是與魏君不熟悉的人。
  而這些人,有人沈默,也有人憤怒。
  京城。
  禮部侍郎府邸。
  今天禮部侍郎托病沒有上朝。
  因為他知道今天朝上要發生什麽事情。
  但是他不想參與。
  修真者聯盟的人給他送了大禮。
  但是全面倒向修真者聯盟,他又過不去心裏的那壹關。
  直到他看到了今天金鑾殿上發生的這壹切。
  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禮部侍郎把兒子叫進了書房。
  他要去做要命的事情。
  做出這個決定,他壹身輕松,無愧於國家。
  但是他愧對自己的家人。
  所以他只能讓自己的兒子堅強,希望他能夠支撐起這個家的門楣。
  不過還沒等禮部侍郎開口,他兒子就直接“噗通”壹聲跪在了地上。
  “父親,我做了壹件對不起您,對不起咱們家的事情。”
  禮部侍郎心中壹突:“妳做了什麽?”
  “兒子不敢欺瞞您,剛才兒子看到魏大人仗義死節,心中胸懷激蕩,將修真者聯盟給我們家的大禮全都原路送了回去,並且已經用官印上書,為魏君鳴不平。”
  兒子跪在地上,對禮部侍郎扣了三個響頭:“若禍延家族,是兒子的不對,請父親責罰。”
  禮部侍郎呆了片刻,突然朗聲大笑了起來。
  有子如此。
  他認為這是此生比他官至禮部侍郎更大的成就。
  ……
  劍南道。
  大將軍府邸內。
  壹個中年漢子正跪在自己的老母親面前受訓。
  “蘇將軍,老婆子我求求妳,能不能上書為這個少年求求情?”
  蘇將軍,劍南道大將軍。
  和江南道大將軍趙蕓同等身份的封疆大吏。
  而且還手握軍權。
  這樣的都是實權大佬,即便是修真者聯盟都不願意輕易樹敵。
  蘇將軍是壹個中立的人,甚至立場更偏修真者聯盟。
  但是在衛國戰爭的時候,他也曾經是壹位壹往無前的沙場英雄。
  草莽從軍,於微末中崛起,憑借軍功升遷,最終官至劍南道大將軍。
  衛國戰爭歷經十年,那是不幸的十年,但是對於很多有真才實學的人來說,那十年也是幸運的十年。
  在戰時,勾心鬥角會比平常少很多。
  在戰場,軍功是唯壹的通行證。
  蘇將軍軍略無雙,又趕上了壹個只要有才華就能兌現的舞臺,最終有了今天的地位。
  但了解蘇將軍的人都知道,蘇將軍是個媽寶。
  他母親從小含辛茹苦的把他拉扯大,吃了很多苦,放棄了很多改嫁的機會。
  對於蘇將軍來說,他母親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
  當年如果不是她母親拿刀逼著,他都不想從軍,只想在膝下好好盡孝。
  但是蘇母雖然出身貧寒,卻不是無知婦人。
  她含辛茹苦的把兒子培養成人,也不是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當媽寶男的。
  對於蘇母的要求,蘇將軍壹口答應下來:“母親放心,我馬上就上書陛下為魏君求情。”
  “妳不用騙我,我知道妳為了讓我活下去,不得不依靠修真者聯盟供給的丹藥。拿了他們的東西,就不能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否則我這個老婆子就活不下去了,對吧。”蘇母道。
  蘇將軍沈默。
  蘇母把蘇將軍叫到了跟前,手放在了蘇將軍的臉上,柔聲道:“兒子,為了我,妳受苦了。妳本來也是壹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和軍中同僚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豪氣幹雲義薄雲天,但是這些年,妳為了我和修真者聯盟越走越近,能交心的朋友越來越少,是為娘的拖累了妳。”
  “娘,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沒有您就沒有我。”蘇將軍道。
  “是,沒有我就沒有妳,為娘也怕死。但是我想明白了,兒子,當初我們娘倆能活下來,是官府幫了我們,我們娘倆都欠了朝廷壹條命。而且我知道妳很優秀,所以我才讓妳去從軍報國,報效朝廷。妳做的很好,為娘很是欣慰。我壹直在想,這也許就是善有善報。當初李大人救了我們,後來妳又在戰場上救了他,還成了劍南道的大將軍。
  “但是,兒子,我們做人要講良心啊。妳從軍十年,現在就坐上了劍南道的大將軍。為娘我什麽也沒幹,也得了壹品的誥命。朝廷沒有虧待我們啊,我們也不能幹對不起朝廷的事。”
  蘇將軍再次沈默。
  “我知道,妳都是為了我,妳是個精忠報國的好孩子,只是為我續命的丹藥只有修真者聯盟能夠提供,所以妳不得不為他們做事。但是為娘雖然怕死,也不想拖累我兒。我是妳母親,不是妳的累贅。兒子,壹直沒告訴妳,妳給我的丹藥我已經壹個月沒吃了。”
  蘇將軍愕然的擡頭,聲音十分顫抖:“娘……”
  蘇母面帶笑容,聲音十分溫和:“不哭,兒子,娘只想妳頂天立地的活著,娘喜歡看妳豪氣幹雲的樣子。為娘跟著妳已經享了很多年的福了,夠啦,我下去見到妳爹,他也會滿意的。兒子,好好的活著,活出壹個人樣來。我知道我兒子壹直都是壹個頂天立地的人,妳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驕傲。”
  “娘!”
  蘇將軍淚如雨下。
  但是蘇母再也看不到了。
  她的手無力的從蘇將軍臉上落下。
  含笑九泉。
  是真的含笑九泉。
  為母則強。
  有子如此,她走的很欣慰。
  而身為大乾壹個普通的母親,她走的很驕傲。
  有壹分熱,發壹分光。
  她就是在閃閃的發光。
  同壹時間,在閃閃發光的,並不只是壹個兩個人。
  金鑾殿上。
  魏君從容赴死。
  那種視死如歸的豪情,感染了很多人。
  在乾帝開口決定魏君的命運之前,武將陣營裏,站在姬帥後面的人輕嘆了壹口氣,主動站了出來。
  “陛下,留魏君壹條性命吧。”
  魏君:“……”
  此人的表態,讓整個朝廷都十分驚愕。
  因為此人是乾帝的嫡系。
  準確的說,是嫡系中的嫡系,大乾軍方的二號人物。
  姬帥是靠戰功上位的。
  而此人不是。
  衛國戰爭期間,他親自統帥的三場大戰,全都以失敗告終。
  而每壹次,他都全身而退。
  犧牲的都是小兵。
  正常來說,這樣的角色是沒有資格在軍方成為巨頭的。
  但是此人打仗不行,卻擅長燒冷竈。
  在乾帝還沒有上位的時候,他就是乾帝的鐵桿了,和乾帝過從甚密。
  等乾帝上位之後,他理所當然的成為了乾帝在軍中的第壹心腹。
  如果不是姬帥有戰功,有手腕,而且也隱隱站隊了乾帝和國師,此人絕對會被乾帝立為軍方的壹號人物。
  誰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站出來保魏君。
  難道這是乾帝安排的?
  但是眾臣看著乾帝驚愕的神色,明顯不是作假。
  也就是說,是張杉自作主張?
  乾帝顯然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的聲音很冷:“張杉,妳想違逆朕的旨意?”
  張杉苦笑:“末將不敢,只是末將不想退了。”
  “不想退了?”
  “當年末將統帥的三大戰役,宛平沒守住,末將走了,沒有和將士共存亡。燕山沒守住,末將還是走了,要留待有用之身繼續為國效力。最後中都也沒守住,末將在您的勸說下最終也走了。
  “現在,末將不想再臨陣脫逃了。”
  迎著乾帝冰冷的目光,張杉的神情坦然,語氣堅定:“末將能力有限,做不到力挽狂瀾,但末將報國之心也不落人後。陛下,末將是將軍,將軍可以戰死,但不能投降。”
  姬帥很自然的出現在張杉的身前,沈聲道:“末將也想為魏大人求情。”
  乾帝大笑:“好,好,好,看來妳們是都要造反啊,還有其他人想為魏君求情嗎?”
  乾帝的話音落下,上官丞相站了出來。
  然後,刑部尚書站了出來。
  宗人府宗正站了出來。
  明珠公主抵達了金鑾殿。
  二皇子站了出來。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每壹個站出來的人,都讓正在觀看現場直播的大乾百姓有壹種熱淚盈眶的感動。
  大乾有魏君。
  但又豈止是魏君壹個人。
  有壹分熱,發壹分光。
  此刻,無數人都在閃閃發光。
  當這些光芒聚攏在壹起,就是驅散黑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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