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這也不能全怨妳，全江湖的人都知道，竹園諸女是我的命根子，妳有顧慮也不足為奇，方才妳能攔住我，足見妳是真心替我辦事，那麽，以前種種就壹筆勾銷，不要再提了，我們更應該關註我們的未來！”
　　高光祖眼睛壹亮：[那魏姑娘啊！我多嘴了，可，可這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啊！][這是我的私事，妳嘛！
　　更應該關心壹下自己的前程。]高光祖剛想接言，我擺手阻止了他，續道：[光祖，這十幾天當差的經歷，妳該有所察覺吧！官場是極度排斥江湖人的，把江湖人的看成是洪水猛獸的大有人在，因為本朝就是從江湖起家的，對江湖自然多有防範，能躋身官場混出個人模人樣來，勢比登天還難！][看看我們身邊那些活生生的例子吧！
　　妳同門師兄魯衛官拜蘇州同知，可以說是目前所有習武之人中官職最高的壹個，可若不是機緣巧合，他現在恐怕還要委身在蘇州推官的位子上不的伸展]其實，武承恩才是目前品秩最高的江湖人，只是他們魔門弟子的身份江湖罕有人知，自己又是官宦子弟出身，而軍中習武，本就屬尋常，加之習武之人眾多，故而無論在朝廷還是江湖在習慣上都不把這部分軍人當作武林人士看待。
　　“是他沒有才幹？當然不是！刑部四大名捕的名頭豈是吹能吹出來了？放眼十三布政司三百余州府，論刑名上的功力，有幾人能比得上他？為什麽其他人能步步高升，提刑按察者有之，主事有司衙門者有之，偏偏他遲遲得不到升遷？還有那同為四大名捕的揚州總捕翟化，那件八品朝服就穿了十年之久，這都究竟為何？不就是因為他們都和江湖有染，不為上位者所喜麽？”
　　“嚴格說起來，魯衛冤枉得很，因為他根本算不上壹個純粹的江湖人。離開師門之後，他就成了壹名捕快，除了學藝的那段日子，他就再沒踏入江湖半步，反而成為制約江湖的中堅，只因為他和師門少林寺的關系密切，於是江湖人的帽子就怎麽也摘不下來了，升遷之路就變得窄之又窄，至於像妳這樣黑道出身的江湖人，想躋身官場，更比妳師兄艱辛百倍！”
　　“當然，妳前面還有壹個楷模，壹個真正值得妳學習借鑒的對象，陸眉公。他是現今唯壹壹個從黑道走向官場並獲得成功的江湖人，其他像李非人之流，只是些跳梁小醜罷了，根本不值壹提。”
　　“陸眉公成功的秘訣何在？八個字，勇氣、才能、忠誠、機遇。勇氣讓他敢於斬斷過去，勇於仕事，才能讓他善於仕事。忠誠則收獲了信任，加上老天垂青，方才成功。說起來，他這壹路行來，不比讀書人中狀元來得容易。”
　　“論才幹，、勇氣，我相信光祖妳絕不會輸給陸眉公”“論忠誠，屬下也不敢讓陸公專美於前，大人的知遇之恩如同再造，光祖敢不以誠相報？”高光祖急忙插言，言辭甚是懇切“而光祖有幸遇到大人，已經是老天爺對光祖的最大恩寵了！”
　　“光祖，我相信妳現在說的都是肺腑之言，不過，靠恩情維系的忠誠既不牢靠，也不長久。要麽，是大智慧、大氣魄加上誌同道合換來大忠誠。要麽，就只能靠共同的利益來支撐了。”
　　“陸眉公是幸運的，他遇上了李東陽。李東陽並沒有因為他在黃河兩岸打家劫舍是河南有名的胡子而看輕了他，只沒有因為他救了自己壹命要報答他，就置國家律法於不顧，是李東陽的人格魅力讓他有勇氣去服三年苦役，從而與過去徹底決裂，走上了自新之路，進而演繹出這樣壹段知遇佳話來。”
　　“從這壹點來看，光祖妳就沒有那麽幸運了。當今朝廷之上，身居高位者，已經沒有壹個人有李東陽那份胸襟了，宰輔費宏沒有，深受皇上信任的我姑父桂萼也沒有，我老師陽明公倒是對江湖人沒有多少偏見，可他已遠離中樞，對朝局的影響甚微。
　　陸眉公那樣的機遇，已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我也沒有李大人的大度胸懷，那種包容天下的氣度學是學不來的，給我十年時間，讓我諸侯壹方，或許我才有幾分機會變成第二個李東陽。何況，我現在也沒有他那麽高的地位，根本不配和他相提並論。”
　　“地位很重要，也很關鍵。陸眉公固然有才，可天下之大，才智之士不知幾許，為何案子別人破不了，偏偏難題到了陸眉公的手中就壹切都迎刃而解了？難道他真的就那麽神？”
　　“否！老實告訴妳，不管誰來主持破案，只要朝廷肯下本錢，就幾乎沒有破不了的案子。”在刑部的那段日子裏，我已經體會到了這壹點，破案是有成本的，而刑部壹年的用度有限，不可能為了壹個案值不過百兩銀子的案子花費上千，不過壹旦涉及朝廷顏面，那朝廷就會不計代價，不惜人力物力，上天入地也要把罪犯抓捕歸案。
　　這時候就會變得“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實在是至理名言。“別人破不了，泰半是因為本錢沒有下足，有心而無力罷了。而陸眉公能屢破奇案，則是因為他背後有當朝首輔為他撐腰，要人給人，要錢給錢，等閑人也不敢刁難他，案子不破才是怪事。
　　如此壹來，陸眉公造就了壹段神話，加之李東陽的支持...
　　
　　的支持，升遷自然順理成章了。”“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沒有李東陽的地位和氣度，可縱觀我大明官場，從中央到地方，七品以上的官員中，大概只有我肯用而且敢用江湖出身的人物，這也是不爭之實。”
　　“從前，妳也和丁聰合作過，他會而且肯定能滿足妳的許多願望，但妳應當知道，他是絕不會允許妳踏入官場半步的，不要為此而責怪丁聰，不管妳和他有什麽恩怨，但在這件事上，他只不過是遵守了官場的鐵律罷了，沒有什麽好指責的。
　　換了張聰、李聰，妳得到的十有八九是同樣的待遇，因為趨力避害是人的本能，而不幸的是，在絕大多數朝廷命官眼中，江湖人就是禍害。唐五經妳知道吧？”高光祖點點頭。
　　“雖然唐五經不是什麽了不起的角兒，可他畢竟是唐天威的獨子，進京更是代表唐門，也算是壹號人物，可蔣達在向別人介紹這位合作夥伴的時候，卻決口不提他唐門的背景，唐五經死後，蔣達更是撇清了所有關系，就像兩人從來沒有認識過似的。
　　蔣達這個皇親國戚尚且如此忌憚，惶論他人了！”唐五經的例子壹箭三雕，其中最關鍵之處是利用蔣達來影射蔣遲，高光祖聰明過人，自是不難領會，好在他投奔我之前，曾暗中觀察過蔣遲多日，當知我所言非虛。
　　不過我現在和蔣遲好的蜜裏調油，有必要和將蔣遲和別人區別對待，以免高光祖產生不好的聯想。"當然也有例外，蔣小侯就是皇親國戚中的另類，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思想同樣深入他的骨髓無法更改，對於這些皇族子弟來說，大明是亦家亦國，國就是家，家就是國，就象妳不會允許壹個強盜走進自己家壹樣，他們也不願看到壹個江湖人堂而皇之地登上廟堂。
　　蔣小侯比他堂弟高明的是，他是壹刀切，他會先確認壹下，這個江湖人究竟是朋友，還是敵人。
　　只是，象獲得他的友誼並不容易，光祖若是年輕十幾歲，或許還有希望，而今卻是希望渺茫了要知道，妳彼別人晚進官場二十年，在論資排輩的官場李，除非妳有化腐朽為神奇的神通，不日龍虎山的真人邵元節，他老人家日後必定貴不可言。
　　或者妳有鯉魚跳龍們的本事，比如四十七歲得中狀元正德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張升張大人，否則，這二十年的時間妳永遠無法彌補回來，蔣小侯等不起啊！”“屬下和蔣小侯不是壹路人，我可高攀不起，他等得起等不起的，與屬下毫不相幹。”高光祖笑道。
　　“妳我也不完全是壹路人嘛！不過，我們有共同的利益，而且，我比別人更理解妳的心思，更了解妳的才華，也更支持妳實現自己的抱負。說來，時間不等人，對我對蔣小侯來說都是壹樣的，但因為我倆對江湖的態度截然不同，所以，他等不起，也沒必要等，而我，還等得起。”
　　“這其中沒有誰對誰錯，只因為身份地位不同。皇上少年登基，不能說萬歲萬歲萬萬歲，但幾十年的光景絕對沒問題，皇上奉母至孝，蔣家的好日子長久可期，小侯不需要借助多少外力，榮華富貴便垂手可得，日後接替我掌控江湖，只是替皇上分憂罷了，對他來說，江湖只是玩物，壹旦離開江湖執法者的位置，他會棄江湖如弊履。
　　就算有心打造自己的江湖班底，只要他開口，那些身家清白、武功高超的年輕俊彥還不趨之若騖？這樣的人才在少林武當可是壹抓壹大把呀！如此，能留給光祖妳多少發展的空間？”
　　“江湖同樣不是我的久居之地，日後我必然要走科舉正途，事實上，若不是那頂解元帽子，白瀾不會選中我，蔣小侯也不會與我傾心結交，但脫離江湖，不等於放棄江湖，因為我沒有那麽高貴的出身，也不能指望我的姑父、我的師兄能壹直得到皇上的寵幸，我需要依靠我自己的力量，來保護我的利益。”
　　“江湖蘊涵的力量不可小窺，運用得當，會成為我的壹大助力，我當然不會輕言放棄。但如何運用，卻頗有奧妙。皇上給我的時間不多，而我也不想在江湖上拉幫結夥引來皇上的猜忌，只能另開溪徑。”
　　“朝廷除了利用江湖執法者直接掌控江湖外，還利用刑名系統制約江湖，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陸眉公和蘇耀，有關江湖的案件，除了當地官府之外，還有按地域南北分別報送陸、蘇二人，而陸眉公還要修訂武林惡人榜，權柄更重。
　　眼下，蘇、陸都年事已高，到了退休的年齡，刑部卻壹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蘇耀因為調查江南江北兩大集團的鎮江壹役受到巨大阻力而心灰意冷，籍口身體欠佳強行退休了，南京沒有辦法，只好臨時找了個刑名老手暫時接替他，那人知道江湖險惡，便只拿俸祿不拿主意，根本不管事兒。
　　陸眉公則是被迫退休，為了避嫌，遇事自然是能推就推，不能推就拖，可以說，朝廷制約江湖的壹大利器已經有些運轉失靈了。
　　][其實，刑部手中有個最合適的人選，就是妳師兄魯衛，可惜他在蘇州同知的任上正幹的舒舒服服，死活不肯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