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分鐘

　　方舟毀滅前十二分鐘，傳送門處。
　　勞倫斯靜靜地站在那兒，他可以看到遠處正在靠近的壹架裝甲飛梭艦，他也能感覺到，那支飛梭裏，基本都是能力者。
　　方舟在降落後有許多武器便無法發射了，不過面向敵軍側的對地火力網依然可以張開，艦上的人員自然是朝著正在靠近的那架裝甲飛梭傾斜出炮火，但那架飛梭的外部，竟出現了壹股無形的力場，將所有的攻擊擋下。這顯然不是機甲的自帶裝置，而是時侍的能力在發揮作用。
　　“這種陣勢……我壹個人可守不住啊。”勞倫斯自言自語道：“帝國軍的諸位，拜托妳們直接開進傳送門去吧，我當作沒看見就是了。”
　　雖然他心裏是這麽期望的，但對方卻沒有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只見那架飛梭壹路直進，靠到了距離方舟很近的地方停下，即便裝甲飛梭艦的體積和逆十字的潛艇差不多大，但這個位置基本已是方舟攻擊的盲點了。
　　打開艙門後，從裏面走下來三十多名能力者，按照勞倫斯的判斷，這幫人沒有壹個是強級以下。
　　“叛軍，投降，還是死？”唐顯首當其沖，無所顧忌地走到了勞倫斯的面前，將其他所有能力者都擋在了身後。
　　無論對方的能力是什麽，無論是以什麽形態來發動，唐顯都有信心，可以將其扼殺在自己面前。
　　“呵呵……我只是個小人物……”勞倫斯笑著道：“妳看，我只是被派在這裏站崗……”
　　“需要我提醒壹下，妳的照片在HL的通緝名單上嗎？騎士總管先生？”在唐顯的背後，壹個穿著風衣，半邊臉被紙繃帶纏繞著的男人說道。
　　紙俠和盧卡二人原本就在雄鷹郡的路面部隊中參與攔截行動，於是在出擊時他們也加入了EAS援兵們的隊伍。
　　眼見糊弄過去的可能是沒有了，勞倫斯攤開雙手：“好吧，我投降。”他是很識時務的，大團長和其他高位能力者都進了那古怪的門裏，現在方舟這壹端只有他壹個兇級能力者坐鎮，若是打起來，眼前這幫帝國軍的怪物不但能把自己剝皮拆骨，只需再花十幾分鐘，恐怕方舟也會被他們打得散架。
　　“很好，下令妳的手下們停止抵抗，從方舟上走下來。”唐顯說道。
　　勞倫斯立刻照辦，沒多半句話，拿起通信器就下達了命令。唐顯向身後的盧卡使了個眼色，對方明白他的意思，立即通知後方的帝國軍部隊，可以放心地派幾隊人過來控制現場了。
　　誰知就在這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距離眾多能力者所站之處不到二十米處，就在傳送門的另壹側，壹個金字塔形的力場開始顯現出來，那個區域的景物變得扭曲起來，很快，力場崩碎，逆十字的成員們出現在了那裏。
　　“我的能力不能接觸到這扇門。”史特蘭哲對天壹解釋道：“靠太近就會這樣。”他轉過頭去，看著眼前目瞪口呆的敵人們，嘆了口慪氣：“看來掩護大家無聲無息地進去是不可能了。”
　　“魔醫，史特蘭哲，呵呵……”唐顯笑道：“我有多久沒有見到妳了，瞧瞧妳，歲月對妳真是額外的寬容……”他話未說完，突然神色壹變，因為他看到了壹個熟人：“閻空……妳也來了，哈哈哈……看來……”
　　“這老東西語速太慢，我等不及他說完臺詞了。”天壹打斷道，雷厲風行地走在最前面，向著傳送門而去：“血梟，拖延他們三分鐘，然後自己跟上來，其他人跟我來。”他說完時已經來到了門前。
　　“當我們是死人嗎！”壹名能力者說話間已殺到天壹身旁，顯然是要給這位逆十字的老大點顏色看看。
　　不過他還未能做什麽，壹只大手突然罩在了他的臉上，在這壹刻，所有人都知道，這家夥完了。
　　數秒後，天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傳送門，逆十字的成員們也跟著他魚貫而入，唯有血梟，單手抓著那名能力者的頭，將其提了起來，在場的每壹個人，包括當事人自己都覺得血梟會把他的頭捏爆。
　　但他竟然把對方放下了，而且松開了手。
　　“我想起來了。”血梟將臉轉向了勞倫斯，“剛才雖然離得有些遠，但我依然覺得妳說話的聲音似曾相識。”他用壹個向外隨手壹推的動作，將攔在他面前的那名能力者撥開，那家夥橫著飛了出去，在沙漠裏分出壹條沙道來，飛向了極遠處。
　　“我在威尼斯的倒影都市，聽到過妳的聲音。”血梟的雙眼盯在對方身上，壹步步向其靠近：“妳破壞了那個地方，海水把我剛布置妥當的實驗室給淹了。”
　　勞倫斯後退幾步，看了看身邊的唐顯等人：“嘿！我已經投降了！我是俘虜，妳們就這麽看著嗎？”
　　“投降了？”血梟也轉過臉去，看了看帝國那方的能力者們，他的眼睛掃過了每壹個人，最後停在了紙俠身上，紙俠的視線也在這壹秒和他對上了：“今天還真是遇上了不少有趣的獵物啊。”血梟猙獰的笑容完完全全寫在了臉上：“我現在要把這個男人撕成碎片，妳們有人想幫他出頭嗎？”
　　沒有人說話，只有風聲。那些能力者們倒不是認為以眾人之力都無法勝過血梟壹人，只是這壹刻，所有人處在震驚之中。眾所周知，血梟在大西洋城已經被十天衛之首的領主殺死了，但這個嗜血狂魔此刻卻又壹次如夢魘般出現。而且頂尖高手們可以看出，如今的血梟，不但沒死，還踏入了狂級的境界，難道這家夥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不成？
　　“看來他們沒什麽意見。”血梟笑著，將視線重新投回了勞倫斯身上，“妳還真是個令人不快的鼠輩，在威尼斯時就不敢現身，破壞了老子的實驗室就逃走了……”血梟說的這話其實相當無恥，那個基地明明就是鋼鐵戒律的，是他進去把人殺光，來了個鳩占鵲巢，“當壹個人用高傲得意的語氣稱我為異教徒，並試圖‘寬恕’我，讓我加入他的組織代替博特裏尼那種水準的廢物時，我推測這人應該是個挺有些骨氣的狂熱信徒。”
　　血梟的話讓勞倫斯也漸漸回憶起了在威尼斯時的情景，說實在的，他的記性可沒有血梟這麽好，不過經其壹提醒，他發現這些細節還真是壹點兒都不差。
　　血梟這人有多記仇，絕對超乎在場所有人的想象，他曾經對天壹說過，他有壹張叫“我要殺掉的渣滓們”的名單，他可不是在開玩笑，這張名單壹直就在他的腦子裏，勞倫斯的代號是——威尼斯遇到的那個十分囂張又逃跑了的傻X。只要是被血梟盯上的人，除非妳有什麽方法讓他改變主意，否則那是十死無生。
　　“卻不曾想到，妳自己投降起來，倒是毫不猶豫……”血梟接著剛才的話道：“妳說，面對這樣壹個令人作嘔的渣滓，我該怎麽做？”
　　血梟的話，總是能切中要害，讓人難以反駁，可以說是相當歹毒。勞倫斯可是鋼鐵戒律的前五號人物之壹，就算是剛才投降的時候，唐顯他們也沒有說出這種譏諷的話來，以前他更是從來沒被人這麽當面辱罵和諷刺過，聞言後自然是怒火中燒。
　　“妳以為在跟誰說話呢……異教徒！”勞倫斯終於露出了他兇狠的壹面，那張文弱的臉也扭曲起來，說話間，他便突下殺手，舉起胳膊，使出了他的能力。
　　血梟的額頭前，忽然火光壹現，發生了爆炸，這壹擊幾乎不需要準備時間，而且威力極強，爆炸的沖擊波擴散開，讓其余的能力者們都紛紛後退。爆炸中心的半徑將整個傳送門的範圍都卷了進去，血梟被吞沒在了壹片沙塵之中。
　　唐顯依然站在原地，壹步都未動過。事實上，他已經抵消了壹些能量的作用，減輕了爆炸對其身後方向的影響，雖然眼前視線受阻，但他心裏很清楚接下來的事情會如何發展，只是冷哼壹聲：“很厲害……可惜，遠不是血梟的對手。”
　　勞倫斯也不傻，他發動能力之後扭頭就跑，而且他是朝著距離這裏最近的壹批帝國軍那裏逃跑，他心想著：如果血梟要用什麽遠距離的招式追擊自己，勢必會威脅到同壹方向的帝國部隊，那群帝國的能力者們總不能對自己人也袖手旁觀吧。
　　“妳這是要去哪兒？”血梟高大的身軀擋在了勞倫斯的前方，他說話時仍仰著頭，仿佛前壹秒還站在傳送門邊上，額頭正遭受著爆炸的沖擊，而下壹秒，他已經站在了勞倫斯行進的路線上。
　　“這能力還不錯嘛，如果我給妳時間積蓄力量，妳能制造多大的爆炸呢？”血梟不溫不火地問道。
　　勞倫斯哪兒有閑心回答，他已被嚇得面無人色，血梟不止是速度驚人，在剛才這種近距離的突然爆炸下，連頭發都沒被燒掉壹根，可見其能量之恐怖。
　　壹瞬間，勞倫斯在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了，只聽得壹陣連續而短促的爆炸聲響起，由近及遠而去。只有少數幾人，看到了勞倫斯動向，他利用定向爆炸釋放出的小股能量，使出了壹套獨創的移動方式，繞過血梟身旁，以高速繼續著逃跑。
　　可是僅過了數秒，勞倫斯又壹次停下，他的身影在半空中出現，保持著壹種前傾的空中漫步姿勢。他驚恐地轉過臉，看到壹條健壯的惡漢正抓住了他的右腿腳踝。
　　“無趣的獵物。”血梟評論著，他的手掌與對方的褲腳接觸處，壹道黑芒爆開，勞倫斯周身的能量根本無法抵禦血梟的握力，他的右腳被握碎了，從外到裏，從皮到骨，直到血梟的拳頭完全攥緊時，肉醬、骨渣和血從其指縫間被擠了出來。
　　壹只人的右腳掉落在了沙地上，和它的主人說了拜拜，而且分離的傷口還不太整齊，恐怕是很難接回去了。
　　“啊！！”勞倫斯痛苦地暴喝，疼痛和暴怒可以使人發揮出超出平常數倍的力量，他瞪著充血的雙眼，舉起胳膊，對準了血梟，試圖全力使出壹擊，哪怕是同歸於盡也罷。
　　可他的雙手在剎那間，也消失了，兩側的肩膀下變得空無壹物，兩條胳膊落地時，疼痛感才開始湧現。
　　“三分鐘快到了，妳死之前，正好代我向那幫家夥打聲招呼。”血梟輕而易舉地將手探入了勞倫斯的胸口，他的手指分開，精確地穿過了勞倫斯的胸骨，此刻的血梟已是狂級高手，他是完全可以站在空中的，因此也不存在借力的問題。
　　黑色的能量如同火壹樣蔓延開，裹住了勞倫斯殘缺的身體，他在極度的痛苦中被焚燒著，可他動彈不了半分，即便眨壹下眼都不行。
　　血梟掄起胳膊的時候，百余米外的唐顯和長纓都意識到了他要幹什麽，唐顯立即大喊：“快進傳送門！”
　　那些能力者們的速度皆是不慢，而且他們對於唐顯的命令也沒有猶豫和質疑，所以他們都逃過了這壹劫，至於方舟上的鋼鐵戒律成員們，恐怕就沒這麽幸運了。
　　但見血梟左腳前踏，右手拖著那位已經燒成黑色大火球的騎士總管，向前投球般猛力擲出。血梟曾經扔出過許多活人，但這壹次的動作格外標準，他在出手前瞬間發力，也沒有多余的張開上身動作，其力量完全沒有損失，左腕的牽引動作還帶出了壹定的旋轉力。
　　能量已經將勞倫斯的身體撐得鼓脹變形，黑火將其燒得面目難辨，他死前所目睹的最後景象，就是看著眼前的方舟越來越近。那印在方舟前方的巨型十字標誌，不失為壹種諷刺，因為對血梟來說，那就像個靶子壹樣。
　　黑球擊中了方舟，這壹幕何其熟悉，簡直是切薩雷·巴蒙德擊落原塵時的重演，只不過他用的是拳頭，血梟則是用遠距離的攻擊。
　　方舟從船首至船尾被黑球貫穿而入，就像開瓶器鉆入軟木塞那樣，能量碾壓撕碎著正前方的壹切，直到接觸動力爐的瞬間，發生了劇烈的爆炸。
　　血梟已經站回了地面上，他無視方舟爆炸後產生的沖擊波，縱然掀起的沙嘯從他身上掠過，他也絲毫不受影響，步履穩健地繼續前行。
　　正在靠近這裏的帝國軍看到了爆炸的景象，那壹刻，他們皆是停下了行動，離得近的，更是有人仰馬翻的現象。十幾秒後，人們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部隊的指揮官們很快做出判斷，這可能是EAS的能力者們所為，因此他們隨即就命令部隊繼續推進。
　　“正在靠近方舟的三個小隊，聽我命令。”唐顯是唯壹壹個沒有逃進門裏的能力者，他和血梟壹樣，能夠無視這爆炸的沖擊，穩穩站住。此刻他拿起通訊器下令道：“我是唐長官。聽著……妳們趕到以後，會看到壹個傳送門。迅速布置防線，封鎖這個門，等待我們先行部隊從中返回。沒有我的命令，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絕對不可以踏入壹步，違令者，不管軍銜如何，周圍任何壹名士兵都可將其先斬後奏，格殺勿論！”
　　說到此處時，血梟正好經過唐顯的身邊，與其擦肩而過。
　　“慢著。”唐顯說道。
　　血梟停下了腳步：“幹什麽？老頭兒？”
　　“幹什麽？我是兵妳是賊，雖然我看得出來，逆十字不是來這裏找帝國軍麻煩的，而是另有目的。”唐顯說道：“但我也不能視若無睹地看妳進去吧？”
　　“老東西……妳嫌命長是吧？”血梟略微側過臉，用余光斜視著比他矮了壹個頭的唐顯。
　　“我並不是要跟妳拼死壹鬥。”唐顯道：“不如這樣，妳告訴我妳們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我認為那和我們沒有沖突的話，我可以不來幹預妳們，甚至我會讓手下們撤離這裏……”
　　“老奸巨猾的玩意兒，妳想等我們和鋼鐵戒律的人在裏面鬥個妳死我活，而妳們守在門口坐收漁翁之利？”血梟直接打斷了對方，他看到傳送門時就已經知道切薩雷·巴蒙德肯定進去了，鋼鐵戒律的能力者們顯然也都在門裏，所以他壹聽唐顯的話，就知道這老頭在打什麽主意：“張開妳那昏花的老眼看看，妳的手下們在哪兒呢？”
　　唐顯壹驚，他轉過臉來，看著傳送門中的景物，只有壹座城市的輪廓，卻沒有看到半個人影，難道時侍他們全都走遠了？
　　與此同時，在空中花園那壹側，時侍他們眼前的傳送門中，卻依舊可以看到唐顯和血梟站在門口的景象，但是沙漠中的聲音、氣味、風等等都無法傳進來，而且他們也不能重新回去，在他們眼前的傳送門只是海市蜃樓般的投影而已。
　　唐顯笑了笑：“呵呵……這也無妨，我的條件依然成立，妳可以考慮壹下……妳有妳的目的，我有我的，大家各退壹步，這就是人與人之間解決分歧的機制嘛。”
　　血梟已經明白，這老頭是不敢跟自己動手了，不過要殺了他可能會費壹番工夫，沒有必要在這裏跟他糾纏：“還有壹種機制，就是我壹巴掌呼死妳，然後我得到我想要的，而妳沒有。”他說罷就繼續朝前走去。
　　順利穿過了傳送門，血梟便置身於壹座城市的廢墟之中，他卻沒在身邊看到半個人影，“原來如此……每隔壹段時間會到達不同的地方嗎……還是說，只要不是壹起邁進來，就會到達不同的地點。”他轉過身去，想看看唐顯進來時，會不會來到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