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8章 侍從

　　寒冬的夜晚。
　　刺骨的冷風凜冽，墓園中空曠寂靜，甚至令人不寒而栗。
　　守墓人小屋內。
　　正在沈睡的亞倫忽然睜開雙眼，壹只手按住了床下的劍柄。
　　片刻後，沈重的腳步聲傳來。
　　他看了看外面的火把，起身、穿衣、然後跟什麽事都沒有壹樣去開門：“各位老爺，發生了什麽事情？”
　　“守墓人佐羅？”
　　壹名士兵舉著火把看了看亞倫，確認是本人之後，立即問道：“夜裏有沒有發現其它人？”
　　“墓穴裏躺著的是不少，但活人可壹個都沒有啊。”
　　亞倫裝出驚慌失措之色：“發生了什麽事？”
　　“妳不需要知道！”
　　士兵頭子的神情很冷冽，哪怕他認識亞倫，依舊壹揮手：“搜！”
　　士兵們湧入小屋之內，將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壹遍，當然壹無所獲。
　　甚至，更多的人打著火把，搜索整個墓園。
　　“沒有！”
　　“這邊也沒有！”
　　“繼續向另外的地方搜索！”
　　這群士兵來得很快，去得也很快。
　　亞倫則是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翌日。
　　清晨。
　　伊維風塵仆仆地過來了，壹臉不知道該如何說的表情。
　　最終，他深深呼吸幾下，這才開口：“佐羅，來大活了……”
　　“哦？哪個大人物死了？”
　　亞倫裝出吃了壹驚的表情。
　　“是老蘭凱斯特男爵！”伊維聲音沈重，又帶著壹點分享秘密的竊喜。
　　“看起來不像是病死跟意外離世的啊……”亞倫若有所思地道：“昨晚的士兵？”
　　“噓噓！”
　　伊維比了個禁聲的手勢，又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是的……老男爵是被刺殺身亡的！就在昨天夜裏，還是我親手縫的屍體……頭都跟身軀分離了……”
　　“刺客竟然逃掉了？”
　　亞倫更加吃驚的是這個。
　　“是啊……據說那個刺客相當武藝高強，能如同貓壹般飛檐走壁……”
　　伊維明顯是當笑話來說的。
　　說完之後，他數出幾枚銀幣，交給亞倫：“這是管家讓我交給妳的，男爵的葬禮可不壹般……”
　　“所以我只需要選好墓地就可以了，其它的事情自然有尊貴的人動手……”
　　亞倫聳聳肩，很是愜意地笑道。
　　“對了，就是這種態度，咱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伊維也跟著笑了起來。
　　亞倫想了想，忽然問道：“那麽……新的男爵大人，是凱瑟琳小姐麽？”
　　“不知道……我感覺，好像不太可能，當我去城堡的時候，主事的已經變成莉莉絲夫人了。”
　　伊維嘆息壹聲。
　　……
　　雅南鎮。
　　當亞倫來到鎮子上之後，明顯感覺氣氛變得大不相同。
　　到處都有士兵戒嚴，治安官帶著士兵，挨家挨戶地搜查。
　　雜貨鋪的索菲亞大嬸罵罵咧咧的，因為那些士兵弄砸了不少她的貨物。
　　亞倫笑瞇瞇地上去，幫著索菲亞大嬸清理雜物，然後來到酒館。
　　此時的酒館自然早就關門了。
　　他露出失望之色，轉身離開。
　　沒有人發現，行走在道路上的亞倫，嘴角浮現出壹絲笑意。
　　‘竟然沒走麽？應該是受傷了！’
　　通過這壹次看似壹無所獲的閑逛，亞倫獲得了很多有用信息。
　　以他的經驗，如果從城堡開始找起的話，或許會發現很有用的線索！
　　然後，找到那個刺客！
　　能做成這種事情還全身而退，說那個刺客沒有超凡力量，亞倫是不相信的。
　　‘但找到之後呢？收留對方……對方報恩傳授技藝……我是不是想得太美好了壹些？’
　　‘此時整個男爵領都在找他，不……刺殺貴族這種事，是在跟整個貴族階級為敵，哪怕之前的敵人羅蘭男爵，也會發布通緝令的……’
　　‘並且……對方應當涉及了某個陰謀。’
　　‘冒然插手，會很麻煩……而我並沒有能入漩渦而全身而退的力量！’
　　“力量啊……”
　　亞倫幽幽嘆息壹聲，回去繼續為男爵的葬禮做準備。
　　……
　　蘭凱斯特男爵的葬禮很盛大，來得人很多。
　　但真正傷心的人卻很少。
　　大家仿佛例行公事壹般，將男爵大人送入墳墓中之後，就開始因為各種事情而冷嘲熱諷、唇槍舌劍……總算這些自詡為上等人的家夥還記得要在下民面前保持身份，不會做出如潑婦罵街壹般的事情來。
　　要罵……大概也是回去關上門再罵。
　　亞倫冷眼旁觀，感覺仿佛看了壹幕大戲，很有意思。
　　似乎，唯壹為男爵去世感到傷心的，就只有那位凱瑟琳小姐了。
　　可惜，三年過去，對方依舊是個十四歲不到的小女孩，人微言輕，什麽事情都做不了，哪怕被立為繼承人！
　　‘感覺老男爵不傻啊……他應該對於立繼承人是有壹系列計劃的，至少可以避免混亂與失去權力……但是，被突然刺殺，完全沒來得及施展。’
　　亞倫想了想，然後果斷回去睡覺。
　　反正不關他事！
　　而他始終相信著，時間是最偉大的導演，總會給他演出的機會。
　　哪怕，不是現在！
　　哪怕，不是在那個刺客身上！
　　……
　　男爵的死亡喧囂了壹陣，最終又恢復到平靜的生活狀態。
　　實際上，不論任何事情，閃光都是偶然、平凡才是主流。
　　亞倫也繼續恢復了兩點壹線的生活。
　　除了男爵領中，權力的變遷有壹點意外之外，其它都好。
　　根據莉莉絲夫人與各位騎士的商議，凱瑟琳年紀太小，在成為領主之前，需要壹位監護人，也就是她姐姐。
　　目前，男爵領地就由監護人管理。
　　而伊維喝醉之後，跟亞倫說大家都在打賭，看凱瑟琳小姐什麽時候暴斃，或者被強塞壹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丈夫。
　　能被打發走遠嫁，都是最好的結局了。
　　貴族之間的權力鬥爭，就是如此殘酷。
　　不知不覺間，數個月的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亞倫提著水桶，從自己的草藥圃中歸來。
　　得益於之前的經驗，他準備先種下壹些需要漫長年份生長的草藥種子，然後慢慢等待收獲。
　　黃昏的光芒宛若鍍金壹般，灑落在墓園的青石板道路上。
　　在壹處奢華的墓碑之前，有壹個小小的人影，正在低聲啜泣。
　　亞倫立即躬身行了壹禮：“凱瑟琳小姐！”
　　正在哭泣的小女孩擡起頭：“我認得妳……妳是這裏的守墓人……我的父親……他過得好麽？”
　　對於小孩子的胡言亂語，亞倫壹向很寬容。
　　他保持著微笑回答：“男爵大人獲得了永恒的安寧……”
　　反正是沒有詐屍過。
　　“很好……”
　　凱瑟琳站起身，似乎想要掏出壹點賞賜，卻找不到合適的東西，神情略有些窘迫。
　　這時候，壹個年輕的侍從小跑過來：“小姐，雷麗斯嬤嬤正在到處找妳，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身形消瘦，但眼睛炯炯有神，望著凱瑟琳的目光，更是讓亞倫這個過來人感覺有些不對勁：“這老色……小色鬼！不對……凱瑟琳還沒成年呢！”
　　“感謝妳來通知我，卡林，我現在就回去！”
　　凱瑟琳提著裙子，壹步三回頭地走出墓園。
　　而就在這時，草叢中有壹條蛇竄了出來。
　　嗆！
　　卡林表情不變，手中長劍出鞘，將這條小蛇挑成兩段。
　　他亦步亦趨，跟在凱瑟琳身後離開，宛若最為忠誠的護衛。
　　而亞倫則是望著卡林的背影，略微瞇起了眼睛：“這個人……不太對啊……”
　　……
　　三天之後。
　　伊維家。
　　翠西正在給壹個嬰兒餵乳，看到亞倫進來沖他笑了笑，也沒有避嫌。
　　實際上，大家都很熟了……
　　亞倫也不覺得尷尬，問道：“伊維在麽？”
　　“在。”
　　伊維從房間裏走出，手上似乎在做著木匠活，壹把木劍已經半成型。
　　“這是給托爾準備的玩具麽？”
　　亞倫看向翠西懷抱中的嬰兒。
　　“是的，我希望他未來能成為壹位強大的戰士，如果能獲得騎士的冊封就最好了。”
　　伊維哈哈笑道：“妳找我去酒館的麽？抱歉……我已經戒酒了。”
　　望了壹眼有些緊張的翠西，在對方眼中，亞倫大概就是那種將丈夫帶壞的狐朋狗友了。
　　‘這就是結婚的男人啊……’
　　亞倫心中嘆息壹聲，微笑道：“不是這個……我有其它事情找妳。”
　　“哦？我們走走。”
　　伊維放下木劍玩具，跟亞倫沿著家門口的壹條小溪走了起來。
　　“前幾天，凱瑟琳去了墓地，悼念了壹番老男爵……城堡裏不會怪罪到我頭上吧？”
　　亞倫做出憂心忡忡之色，抱怨道：“上面的人總是把麻煩丟給我們，真是……”
　　“這件事啊……妳不用擔心，莉莉絲夫人還不至於去怪罪壹個守墓人……”
　　伊維想了想，安慰道：“至於凱瑟琳……她是偷跑出去的，她的侍從，就是那個卡林，真是沒想到啊，牛倌的兒子，竟然能做到這壹步，據說他打翻了負責看守凱瑟琳的騎士侍從，才帶著凱瑟琳跑出來的……”
　　牛倌，就是村子負責放牛的人。
　　由於掌握耕牛的使用權，在村子裏很有地位，但在鎮民看來，也就那回事……
　　“竟然打翻了騎士侍從，那真是厲害啊，他以前也那樣厲害麽？”亞倫做出驚嘆之色。
　　實際上，他想打聽的就是這個。
　　那個卡林的小家夥，挺有趣的。
　　“不知道……他以前是個村夫，不過，好像並沒有什麽打架特別厲害的傳聞……這壹次，莉莉絲夫人居然沒有嚴厲處置他，甚至可能想拉攏他成為騎士侍從、甚至未來冊封騎士呢……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拒絕了！”
　　伊維說到這裏之時，明顯感覺很不可思議。
　　騎士是貴族的頭號打手，也相當於半個貴族，壹旦成為騎士，階層就完全不同了。
　　許多自由民幾代人上百年的拼搏，為的就是這個。
　　伊維雖然嘴上說著希望托爾未來成為騎士，但這其實只是隨口壹說，他並不認為有多少希望。
　　但卡林居然拒絕了代理領主的橄欖枝。
　　這太令人震驚了！
　　“少年人啊……或許，是因為愛情吧。”亞倫感慨壹聲。
　　他越發感覺，自己似乎遇到了三流騎士小說中的劇情。
　　大概就是破落小子撿到壹個受傷的高人，然後獲得絕世傳承，壹路裝逼打臉，順帶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只要換層皮，甚至可以東西通用！
　　“不過，還需要驗證。”
　　想到這裏，亞倫回到小鎮上，采買了部分物資。
　　並且，似乎隨口聊天壹般，跟索菲亞大嬸聊了幾句，確認那個卡林購買過的壹批物品之後，心裏更加確定了。
　　對方很聰明，當然沒有通過雜貨鋪購買壹些傷藥之類的惹眼物品。
　　但壹個人的消耗，跟兩個人的消耗，終歸是有些不同的。
　　只要確定了嫌疑人，再順藤摸瓜，找到線索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怎麽看怎麽覺得可疑！
　　‘時間果然是最偉大的導演……壹個毛頭小子，可比壹個兇殘刺客好對付多了。’
　　‘或者……我再穩壹手，等到卡林都快要老死之時再出手？’
　　在回去的路上，亞倫壹直在思考某個問題。
　　然後，他就遇到了壹個驚喜！
　　在墓園門口，侍從打扮的卡林，正在等著他！
　　“卡林閣下，請問有什麽事？”
　　亞倫差點以為自己只存在於心中的計劃暴露，但表情依舊沈穩，開口詢問。
　　“守墓人佐羅……我聽說妳壹直在小範圍售賣藥劑？”
　　卡林壹開口就進入正題。
　　“是的……妳需要？”
　　亞倫目光不自覺地下探。
　　“不是！”
　　卡林略有些氣急敗壞地道：“我需要特定的草藥……我知道妳賣的藥裏面就有，我長期收購，價格會讓妳滿意的。”
　　壹邊說，他壹邊拋了壹個錢袋過來。
　　亞倫打開壹看，臉上立即露出笑容：“好的，好的，沒有問題……”
　　“我需要歐曬幹的長葉根、曼陀羅花瓣、還有毒液草……每周我會來壹次取貨，記得保密，否則……”
　　當卡林離開之時，還特意撫摸了壹下劍柄作為威脅。
　　畢竟，對於這種下等人而言，這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