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第三法的奧義

　　顧見臨眼前的世界被龍吟聲摧枯拉朽地毀去，四分五裂的光芒從裂隙裏滲透進來，無盡的光明裏唯有那個風華絕代的曼妙背影翩翩起舞，妖嬈又威嚴。
　　夢境的最後，她的回眸壹瞥是如此的譏誚，眼角的壹抹緋紅濃艷如血。
　　她輕聲訴說著古老的語言，仿佛暗藏世界的終極秘密。
　　那是燭龍尊者。
　　卻又那麽像是……雲雀。
　　當顧見臨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來自兩種至高律法的沖突已經消弭無蹤，漆黑詭異的符咒如同火焰般蔓延開來，遍布白皙通透的肌膚，流淌著隱約的霧氣。
　　時間仿佛經歷了千百年，又好像僅僅過去了壹瞬間。
　　姬燁還被他釘死在墻壁上，唇邊泛著詭異的笑容，像是看到了少年的死相。
　　可惜，少年卻並不像想象的那樣，被朱紅色的火焰所吞噬。
　　顧見臨也輕輕地吐出了那個古老的語言，就像是悲憫的神明面對罪人。
　　像是古神語，卻又暗藏自然的節奏和韻律。
　　淒厲驚悚的聲音響起，那是姬燁痛不欲生的慘叫。
　　這位聖域級的眼瞳劇烈翻白，喉嚨發出仿佛兩個靈魂重疊在壹起的哀嚎。
　　她的面容也在急劇變化，人類和怪物的面容爭先恐後浮現出來，卻都是驚慌尖叫的表情，最終兩張臉被迫的分離開來，瓷器碎裂的聲音從體內響起，渾身的毛孔裏冒出虛無的灰霧，霧氣深處有著不甘的靈魂在咆哮。
　　就像是失去了靈魂般，姬燁癱軟著倒在了地上，呼吸斷絕。
　　“死了？”
　　良久，嬴長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顧見臨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如潮水般褪去，那種古老詭異的符咒消弭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抗拒的疲憊感，輕輕嗯了壹聲：“嗯，死了。”
　　他拔出九陰，甩掉刀鋒上的鮮血，反手收進麒麟之楔裏。
　　姬燁的確是已經死亡，她平靜地依靠在墻壁上，無聲地枯萎老化。
　　“姬燁是姬家的人，甚至還算是總會長的表妹。這家夥哪怕成為了偽祖，也依舊保留著姬家人心狠手辣的壹面，她臨死前居然沒有自爆？”嬴長生放下懷裏昏迷的少女，皺著眉望向這位偽祖，面色卻微微壹變。
　　顧見臨也皺起眉，因為他也意識到不對勁。
　　偽祖的死相，不該是這樣的。
　　嬴長生沈默片刻，就像是湊近壹枚啞火的炸彈般提心吊膽地湊過去，仔細研究了壹下這具枯萎的屍體，再次擡起頭的時候滿臉詫異：“妳做了什麽？”
　　“姬燁的死狀極為不尋常，如果祂是作為偽祖死去的，那麽她的屍體應該是栩栩如生的，可以被同族用作獻祭，汲取她的力量。如果祂是作為人類死去的，也不該這麽快就衰老。只有壹種可能，祂死前的生命狀態是前所未有的。”
　　作為歐米伽序列第壹位的精英，他在這壹刻展現出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學識和素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姬燁的死因應該是……退化。”
　　“退化？”
　　顧見臨微微壹楞。
　　“是的，退化。”
　　嬴長生望向他的眼神變得怪異起來，沈吟說道：“通常而言，人類得到古神族的精神基因屬於進化，古神族融合人類的基因，同樣屬於進化。兩種基因的融合，才是最完美的生命。姬燁此前就是壹種得到了進化的生命，哪怕這種進化並不完整，但妳不可否認她確實是高級生命。她的體內有壹體兩面的靈魂，那是人類的基因和古神基因的融合產物。可她死的時候，這種融合被分離了。”
　　“我稱這種分離狀態為退化，因為她失去了那種獨壹無二的生命形態。”
　　他頓了頓：“姬燁在進化以後，不能算作古神也不能算作人類，而當她退化以後，依舊不是古神也不是人類，所以才會出現這種詭異的死相。”
　　姬燁並不是不想自爆，而是沒有那種能力了。
　　“姬燁死前可能已經嚴重退化，成為了那種相當低級的物種。”
　　嬴長生唇邊泛起壹絲嘲弄的笑容，嘲笑道：“當初總會長為了救她的命，把她送去了天衍閣改造，沒想到最後出來的卻是這樣吃裏扒外的東西。當初開創人類黃金時代的都是這種人麽？唐昀壹個小姑娘，都能強行保持著自我。”
　　諸如姬燁此類，已經跟白澤氏族的傀儡沒有任何區別了。
　　唐昀當初在永生之海裏就處在兩種意識掙紮的狀態，最後保留了自我人格。
　　至於雷霆更逆天了，估計白澤氏族都不知道自己養出來這麽壹個叛逆少女。
　　顧見臨壹怔，他隱約明白了什麽。
　　第三法或許是具備兩面性的，既可以融合古神和人類的基因，也可以讓二者強行分離，它所主宰的恰恰是進化和退化的力量！
　　“原來是這麽用的。”
　　他輕聲呢喃。
　　只要強行施展燭照和幽熒兩種至高律法，那麽第三法的規則就會成型。
　　前提是妳得支撐得住，不會爆體而亡。
　　“這就是第三法麽？”
　　嬴長生擡起眼睛看了他壹眼，輕聲說道：“真是可怕。”
　　這裏說的是第三法。
　　當然，也是顧見臨。
　　古往今來能夠以超維級越階挑戰聖域級的，不是沒有過。
　　太清和太華，白銀和黃金，青和赤。
　　追溯到遠古時期還有那些傑出的帝王們，都能夠做到。
　　問題在於，姬燁是壹位聖域級的偽祖。
　　卻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
　　這或許是秩序世界從未面對過的對手。
　　秩序世界應該後悔放任這樣的人成長起來。
　　六階已然如此，七階那還得了。
　　顧見臨搖頭說道：“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掌握這種力量的不止我壹個。”
　　剛才的那個夢境就是最好的證明，那個荒蕪的星球大概率就是古神族的起源母星，燭照神樹和幽熒之蓮所誕生的地方，如今卻被第三法的霧氣所籠罩，朱雀和燭龍兩位古至尊的意識都留在那裏，或許已經爭鬥了很久。
　　根據顧見臨的推測，大概率只有掌握第三法的人才能夠進入那個夢境。
　　顧見臨本來是不夠格的，也就是仗著無色之玉的便利才能進去。
　　要不是好姐姐相助，恐怕已經死掉了。
　　“確實不止妳壹個。”
　　嬴長生皺起眉，望向祭壇的頂端：“還有白澤氏族的怪物。”
　　他們對視壹眼，強撐著疲憊的身體大踏步地登上祭壇的石階。
　　“總會長走之前曾經給我下達了壹項秘密指令，那就是讓我繼續潛伏在秩序世界，盡可能的破壞白澤尊者的容器。我剛剛聽妳們的對話，那是舔著妳父親的人血饅頭搞出來的怪物吧？”嬴長生擡起手，十六柄玉石飛劍在背後盤旋起來。
　　“是啊。”
　　顧見臨輕聲說道：“妳還能打麽？”
　　“大概還能堅持壹段時間。”
　　嬴長生沈聲說道：“根據我的推測，白澤尊者的容器應該不會太強，祂是全新的生命，誕生的時間大概比妳還晚，應該不會比妳強。”
　　顧見臨微微頷首，實在不行他可以讓影子自行潰散，再重新凝聚出來。
　　然而當他們登上祭壇的最高處，卻都楞住了。
　　十六尊古老的巨石像被鐵鏈所環繞，中央竟然是壹座巨大的培養皿，底座是精密復雜的器械，浸泡在水銀的池子裏，接滿了無數根粗壯的線纜。
　　這壹幕相當詭異，宗教和科技的氣息完美結合，令人毛骨悚然。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培養皿卻已經支離破碎，粘稠的營養液汩汩流出。
　　強行拔出的線纜甩在地上，接口裏還帶著明顯的血肉組織。
　　濕潤的腳印在祭壇上延伸，直到盡頭的墻壁。
　　那面墻壁遍布猙獰的抓痕，還有壹個顯然徒手挖出來的坑洞。
　　幽冷的風吹拂而來，拂過滿地灰塵。
　　“見鬼。”
　　嬴長生幽幽說道：“結果讓那東西給跑了。”
　　顧見臨皺眉，沈聲說道：“總會長為什麽如此忌憚那個東西？”
　　按理來說大家都是同壹類人。
　　總會長並不擔心雲雀和麒麟，卻偏偏對這個怪物下達了必殺令。
　　嬴長生沈默片刻，卻說出了讓人怎麽也想不到的答案：“因為總會長認為，白澤氏族分不清拯救世界和毀滅世界區別。更重要的原因是，總會長懷疑白澤氏族攫取了窮奇尊者的成果，祂們極有可能就是所謂的統壹意誌。”
　　顧見臨眼瞳驟然收縮。
　　“妳能側寫壹下祂的狀態麽？”
　　嬴長生詢問道：“我上次來祂泡在培養皿裏，看不清具體長什麽樣。”
　　……
　　……
　　啪。
　　掌聲響起。
　　姜厭離望著投影屏幕裏的戰鬥，輕輕鼓掌，贊嘆道：“精彩。”
　　這位王觀看了這場戰鬥的全過程，的確是讓人賞心悅目，最重要的是他見證了第三法的真正力量，那種主宰著進化之路的規則太讓人著迷了。
　　“妳讓我在這裏等什麽？”
　　月姬面無表情說道。
　　清冷的月光照亮了她染血的貓臉面具，纏繞著陽炎的天叢雲劍還滴著血。
　　不，倒不如說整棟大廈都在滲著瀑布般的鮮血，偽祖的生命結構顯然是不壹樣的，體內的血液是人類的百倍之多，出血量也是難以想象的大。
　　這場血腥的血之祭禮裏，月姬也完成了自我的升華，成功晉升到了六階。
　　此刻她的手裏有壹個被鐵鏈纏繞的微型保險箱。
　　那裏存放著壹枚聖骸！
　　“保護我啊。”
　　姜厭離雙手叉腰，笑瞇瞇說道：“我是妳叔叔，妳是我侄女，天經地義。”
　　月姬冷冷說道：“準確來說，妳是我舅舅，我是外甥女。”
　　姜厭離撓著頭：“是這樣嗎？爸爸的爸爸叫爺爺，媽媽的媽媽叫……”
　　月姬眼神微顫，清冷如她都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自從親眼見到這位傳說中的親舅舅以後，赤之王的人設就在她的腦海裏不斷的塌房。
　　“哎呀不管啦，總之妳要保護我。”
　　姜厭離躲到了少女的背後，振振有詞：“我害怕。”
　　月姬深呼吸，強壓下胸腔裏的怒火：“妳還會怕？”
　　“當然害怕，我躺了二百年多年，最近的實力堪堪恢復到了八階而已，相比於全盛時期虛弱得很。妳別看我召喚出了燭九陰本相，那玩意是用來嚇唬秩序世界那群二五仔的。如果不是有妳的好舅舅頂著，那群人早就殺過來了。”
　　姜厭離幽幽說道：“待會應該會有個相當可怕的東西竄出來。”
　　月姬狐疑地質問道：“既然妳害怕，那妳為什麽不跑？”
　　姜厭離語重心長說道：“我得親眼看看祂，才能搞明白相應的原理。我是這個世界上好的學者，師兄跟我比起來起碼還有壹百萬個蠢之王的差距。白澤氏族對於第三法的試驗是最親民的，他們能用，我們也能！”
　　月姬隱約明白了這位王的意思。
　　原來赤之王也覬覦著靈柩的力量，也想要掌握第三法的力量。
　　“妳可別忘了，弗利達精神分裂綜合征是後天的。”
　　姜厭離微笑說道：“舅舅為了妳，真是煞費苦心啊。”
　　月姬反問道：“妳自己想要染指第三法，跟我有什麽關系？”
　　姜厭離不樂意了，吐槽道：“這話說的，我是妳舅舅啊，我能不向著妳麽？妳喜歡的男孩如今都特麽掌握第三法了，那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生命。而妳的競爭對手是壹個完美靈柩啊，她也是有資格掌握第三法的。”
　　月姬瞇起美眸，不得不承認她的那個競爭對手確實比她有潛力。
　　這也是她壹直以來都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尤其是外面還有壹個完美生命在虎視眈眈，哪怕暫時已經被甩了。”
　　姜厭離小聲嘀咕道：“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明明是妳先來的對不對，我怎麽能看著妳被人彎道超車？再說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妳的秘密，我的傻姑娘。”
　　月姬微微壹怔。
　　姜厭離的聲音宛若魔鬼低語：“朱雀氏族的詛咒，已經在妳身上顯現了。”
　　月姬悚然而驚，驟然擡起刀鋒架在他脖子上：“不準說出去！”
　　姜厭離被嚇得面無人色，再次舉起雙手投降。
　　月姬發現他是真的害怕了，不免有些狐疑。
　　畢竟她又不會真砍。
　　姜厭離露出壹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仿佛看到了從樓梯上爬下來的伽椰子。
　　月姬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僵硬地轉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