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奇跡

　　“力量……”魔女看著自己的手。
　　“妳不冷嗎？”
　　“什麽？我壹點也不冷……”魔女忽然意識到徐煬是什麽意思，她捂住自己身上關鍵點，往後跳了壹下，飛速在穿梭機艙室內掃視壹圈，從墻上抓下來壹件雇傭兵夾克，來不及穿，只是用手抓著，擋在身上，極力保持面上冷靜。
　　“這裏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她說，片刻後她又惱怒非常，因為在墻上還看見壹把沖鋒槍，“他們就是用這個東西傷害我的。”
　　擔心她亂動槍械，徐煬艱難起身。
　　“我看到妳的力量。”他擡頭看著魔女，“救救我。”
　　“幫不了妳。”魔女把那件夾克抱在胸前，顧不上遮擋其他地方，舉止扭捏。
　　“我看到妳被打傷，又迅速復原。妳說過要救我，交易還沒結束。”徐煬看著她的小腹，之前她被壹連串子彈攔腰打斷，本該腸穿肚爛，現在卻光潔新嫩。
　　“這是我的固有能力之壹，通稱‘回復之律’，把事物回轉到之前的狀態。”
　　“是嗎……妳可以把我恢復到壹小時之前，那會我還生龍活虎。”
　　“問題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現在用不了任何自己的力量。”魔女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仿佛它們消失了。”
　　她的力量，並不是真正的治療能力，而是回復事物狀態的能力。
　　而且，大概是因為馬特奧使用“反魔女武器”對她進行射擊的緣故，她的魔女力量也暫時無效化了。
　　想到這，徐煬倍感沮喪。
　　反魔女技術非常稀有，只有黑火革新這類重視軍事技術的巨型企業才擁有。
　　失算啊。魔女壹點力量都不剩，怎麽幫得了我？
　　乏力感襲來，徐煬感覺自己比昏過去之前更加虛弱，生命力壹點壹滴從身上流逝。
　　他拿出口袋裏的現金卡，把它放在眼前，右上角的數字清晰又可笑，超過1億，巨款。
　　如果有命花該多好，如果能活下去，把這筆錢拿到地面上去用該多好！
　　葬身於無人知曉的地下……
　　突然，徐煬聽到壹陣奇異的默誦聲。
　　擡起頭，他看見魔女正低聲吟唱，其內容無法理解。
　　她所歌頌的文字片段仿佛喚醒空氣中與之共鳴的力量，並逐漸形成壹種微妙的“法術”。
　　徐煬看到自己被壹陣柔和微光包裹。
　　像給披上了壹件暖和的袍子，他渾身暖洋洋的，很舒服，皮膚上壹些細小傷口快速愈合，萎靡的精神重又振作，連心跳都比之前有力百倍。
　　“……好些了嗎？”魔女說，“我希望妳感覺好些了！當然我也不知道妳現在感覺怎麽樣！啊，就算妳感覺不舒服，妳也不能有怨言！畢竟，不是什麽人都能被我治療的！”
　　魔女之前穿著那件隨葬的華貴衣服，看起來相當成熟，力量又極其致命。現在她披頭散發，光著身子，無法使用魔女之力，緊張兮兮，給徐煬完全不同的感覺。
　　真奇怪，徐煬感到有些恍惚。就是眼前這個魔女，剛才忽然暴走，完全釋放其力量，瞬間殘殺了好幾名雇傭兵嗎？
　　“快回答我！”魔女抓住徐煬的肩膀壹頓搖晃，“開始走神了！”
　　也許是錯覺，徐煬聽到自己體內傳來金屬零件碰撞的聲音，他好擔心又有什麽東西脫落。
　　“哎哎——”徐煬趕緊回答，“好多了。”
　　她松了壹口氣：“這就對了！”
　　徐煬又不禁想起另壹個問題。
　　“妳之前說力量被封禁，但妳的力量明明是能用的。”徐煬看著自己愈合的傷口，新生的皮膚就和嬰兒壹樣嫩，“這不就是魔女力量嗎？”
　　“有區別。”她說，“這不是屬於魔女的力量，而是神賜予的奇跡。”
　　奇跡……從來沒聽說過。
　　徐煬默默回憶有關魔女的情報。
　　所謂“魔女”，是不同於人類的物種。
　　她們從本領、生理特性到壽命都比人類優越，但她們卻是由人類生下的，普通男女結合就有可能生下魔女，概率完全隨機，其機制迥異，超過科學技術可以解釋的範疇。
　　既然魔女只有女性，她們就不能自己繁衍，奇妙的是，魔女和人類男性結合也不會懷孕，魔女自身無法生殖，幾乎是從人類衍生出來的物種。
　　每個魔女都有各種不同的強大力量，每個魔女都掌握至少壹種。
　　有的能強制有機物生長和進化，徹底改變生物技術的面貌；有的則能輕易操縱分子移動，協助公司研發尖端科技；還有壹些魔女，生來擁有堪比人形戰艦的身體素質，被訓練為“征戰魔女”，即專門參加軍事行動的戰鬥魔女。而其中最強大的，被稱為“現實操縱者”，可以輕易改變現實。
　　“我從來沒聽過‘奇跡’。”徐煬說，“時代變化了。”
　　“等壹會。”魔女在穿梭機裏走來走去找衣服穿，徐煬看著她的背，她壹邊穿衣服壹邊回頭看徐煬，“妳說時代變化了，是什麽意思？我沈睡了多久？”
　　“之前，有人稱妳為遠古之物，古代魔女，那起碼有壹千年。”徐煬說，“我聽說是這樣，意思妳可能是個老魔女，還不隨歲月腐化。”
　　被魔女用奇跡治愈，他感覺體力比之前恢復許多，心情也更好。
　　壹眨眼她就沖過來，揚起拳頭準備揍他，但半天沒下得去手。
　　“如果我的魔力還在，我就要把妳殺了。”
　　“可惜沒有。”
　　“這張臉看起來很老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妳怎麽好意思說那樣失禮的話。”
　　“我的錯。”徐煬說，“妳……很漂亮。”
　　“都沒人評價過我的外貌，”魔女好奇，“那我的身體呢？被妳看了個夠。”
　　“也很好。”徐煬說，“……我都詞窮了，我只能說這肯定是最好的，但不要隨便給人看。”
　　她壹下跳上座位，抱住徐煬，仔仔細細地觀察他。
　　“妳……妳幹嘛。”徐煬說。
　　“我快發瘋了，”魔女語速很快，“我殺人很快，救人也很快，這兩樣我都擅長，但我的魔力已經失去了，要我怎麽辦？”
　　“好好活著。”
　　“嗯……”魔女因說了太多話而疲憊。
　　她的脾性仿佛千變萬化，在徐煬反應過來之前，她又離開徐煬，在穿梭機裏走來走去，到處撫摸，指指點點，仿佛初見人間。
　　“妳的精神好像不穩定……”
　　“不許說這樣的話，我很正常。”
　　“真假？”
　　“不正常就是我的正常，妳剛才說已經過去了多少年？”
　　“至少壹千年。”徐煬說，“或者更久，反正對我們來說妳是很久之前的存在。”
　　“壹千年……”魔女側身沈吟，“有趣。”
　　“什麽東西有趣？”
　　“這麽長的時間，足以令壹切變色，我的敵人們垂垂老矣，隨時間風化而逝，或在追求長生的道路上耗盡力氣。我所認識的人全都死絕，長眠地下不見天日。我曾經熟悉的壹切都被歲月掩埋，城市與樹木失去光澤，和我同時代的傳奇，那些王侯、術士、飛龍與男巫，都已喪失形跡，成為妳們記憶中的‘歷史’。想到這些事……我就感到壹陣……難以自抑的激動。”她靠近徐煬，伸手撫摸徐煬的頭發。
　　“我看不出有何值得興奮的地方。”
　　“因為，沒有人認識我，我就可以重新開始啊，甩掉過去的重擔，我只是壹個重見天日的純良魔女。”她把徐煬抱在懷裏，“讓我們再認識壹下，妳的名字叫什麽？”
　　“徐煬。”
　　“我叫法洛莎·德·阿奎利亞。”
　　法洛莎時而笑意盈盈，語氣溫柔，時而目光冷峻，叫徐煬不寒而栗。
　　她在穿梭機裏走來走去，到處敲敲打打，直到被穿梭機裏的AI用電子音命令停下為止。
　　“請乘員坐穩，系好安全帶，穿梭機隨時出發。”AI說。
　　“啊哈，這地方不止壹個躲在金屬軀殼裏的幽靈，”法洛莎尋找聲音的來源，“多大的怨氣讓妳們仍然留在人間？我來幫妳解決吧，無論妳想殺誰我都能搞定。”
　　“這些發音的不是幽靈，而是AI，人工智能。”徐煬說，“我們馬上就要走，有追兵在後面。”
　　“追兵？那我們得準備武器。”法洛莎把之前墻上的沖鋒槍拿在手上把玩，“這些是殺人武器吧，這麽精致的金屬，把我打得好痛。”
　　“停停，”徐煬真怕她壹通亂射把穿梭機搞壞，“這1000年裏發生了太多，妳恐怕不熟悉這些玩意。”
　　“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歷史？告訴我。”法洛莎極其好奇，“魔女評議會呢？她們怎麽樣了？”
　　“我們該走了，”徐煬說，“壹秒都不能耽擱。”
　　“快說快說。”法洛莎催促。
　　“……魔女評議會已經滅亡了。”
　　“不可能。”法洛莎嗤之以鼻，“她們壹定躲在某個地方繼續操縱這個世界，只是妳對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知之甚少！這是她們常見的伎倆了，是她們5種假想災難後的延續手段之壹。而新生的強大魔女們野心勃勃，就算倒了壹個評議會，她們也會創辦新的。”
　　“不會再有強大魔女出現，”徐煬說，“每個魔女在出生時就得到公司聯盟監控，並且被轄區內的公司競價收購，得到公司培訓。她們的力量都被嚴格監控，腦袋裏插滿芯片，魔力限制在壹定範圍。”
　　“何等嚴重的僭越！我看千年後的渺小凡人還是壹個德行，以泥土修築城邦，淩虐動物，自相殘殺，又壓制我們新生的同類，偶爾擊垮壹個魔女便歌功頌德，大書特書。等我找回力量，迎接神明回歸，我要重塑魔女的帝國，讓凡人們回到他們應有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