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九十壹章 喧囂的陪葬

　　法洛莎擡起手，緊貼玻璃，在革新號落入深淵之眼以前釋放殺戮之律。
　　灰色強光自她手心閃起，魔力無情散射而去，貫穿巨物周身，強制它死去。它身上出現的裂隙，明亮灰光沿途炸開，向外散射，怪物本身猶如壹個無法承受壓力而炸開的血肉袋，瞬間崩解開來，發出壹聲悶響。
　　爆裂！
　　每根觸須、包括它巨大醜陋的身體都瞬間停止行動，被分割成數量以千萬計的細微小塊，紛紛攘攘往底下沈去，惡臭烏黑的血霧猛烈炸開，在海底朝四面八方彌散。
　　海裔原先因受到精神影響而拼命朝革新號撞去，如今也紛紛停下動作，茫然地在海中遊蕩，失去方向。
　　革新號向下傾斜，莉拉重新給引擎點火，將機體重新恢復平穩，推進器又開始工作，嗡嗡作響。
　　“妳……”神明的聲音在法洛莎心中再度響起，但這回尤其虛弱，哀鳴待死，“……妳怎麽敢……”
　　“下了肚再慢慢聊，我有的是時間消化妳。”法洛莎輕輕回應。
　　巨物的身體殘片漸漸沈底，壹切歸於平靜。
　　“將穿梭機降下去吧，只要吃最肥的部分就行了。”法洛莎建議。
　　“它怎麽變得這麽兇惡。”徐煬沈思，“神明本該更加萬能、理性。”
　　莉拉操縱革新號降低深度，此時巨物已經化作海底壹大灘血肉模糊的存在，碎肉和烏血朝各個方向散去。
　　“我們也是這樣想的，問題在於，祂在登上神座的時候做了錯誤的抉擇。”法洛莎低低吸著涼氣，腦海中的嗡鳴和尖嘯蕩然無存，海洋又成為了寧靜的存在，“讓我問妳，徐煬，假如妳成為了至高的存在，妳願意放棄妳現在的肉身，放棄妳的心靈和精神嗎？”
　　“也就是說，成為‘神’，要放棄原人性和原先的人身？”徐煬想了想。
　　“那是理想化的狀態。”法洛莎走到機艙後方的設備區，給自己倒了壹杯熱水，“那就是神座本來的目的，剝奪我們現在庸俗的血肉之軀，抹除我們生物的劣質本能，進化我們渺小原始的大腦，最終把我們成為能做到任何事、能從更高維度審視壹切的‘神’。妳也能想到那種情況——到那時，我們會變成完全不同的存在。”
　　“靠基因本能驅動的生物，確實和神的狀況截然不同。”徐煬點頭。
　　“但我們不願意，我們都……不願意。”法洛莎說，“而遠古神秘者中的壹些生命則不同，它們願意犧牲壹切，只為了力量，成為最高存在。所以它們很討厭之前的神明，也就是奧爾仙安。奧爾仙安……大海的統禦者，登上神座後不願放下自我，不願徹底接納全新的神明本質，妳也接觸過它吧，壹個暴力、兇惡的下等心靈，驅使著遠超它這副心態能匹配的力量。”
　　“所以它變成了現在的狀態……十分虛弱。”徐煬點頭。不說法洛莎剝奪生命的魔力，壹枚導彈就可以幹掉它的壹個分身。
　　“矛盾就是這樣誕生的，這是壹千年前的矛盾，”法洛莎喝下熱水，“有著完全神力卻沒有神明心態的奧爾仙安，叫那些神秘者嫉恨。”
　　“那它們是否嘗試奪取神力？”
　　“當然，矛盾太過激烈，最終搞出了很麻煩的事情。”法洛莎望向黑暗海水，幾乎能看到遠處受困的炎多，“跨過壹千年的歷史，神秘者仍然健在，又重新開始幹涉世界並且試圖奪回應有位置。所以我們要掌控炎多，因為事態會升級。”
　　“這麽說來，還不如讓人工智能當神。”莉拉說，“它們壹開始就已經擺脫了生物基因的控制。”
　　“就像妳？”法洛莎諷刺。
　　“我不行，我肯定會偏袒主人的。”莉拉說，“做不到公正理性的話，離神差得很遠，妳也壹樣。”
　　莉拉操縱革新號，將下方的穩定架打開，變化形態，拿它當鉤子壹樣使用，它本來是用於將革新號固定在維修機上的，具有很強的抓力，很快捕獲了幾塊較大的黑色血肉。
　　“還是之前那個話題——”徐煬懷疑，“真的不會吃壞肚子嗎？”
　　雖然他知道法洛莎有這種吃怪物肉的習慣，但考慮到這東西之前的形貌，這種事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就當生魚片吧，哪有這麽可口的海鮮。”法洛莎笑起來。
　　“我探測到壹個小型神龕般的結構。”莉拉釋放出她的魔力，“在這具生物躺著的地方右面斜下方，距離145米處。”
　　“它半死不活，卻沒有真正死去，估計是因為壹直有秘儀團定期投餵。”法洛莎想到這壹點，“這麽多年來應該累積了可觀的供奉物。反正我吃生魚片的情境不太好看，妳還是出去轉轉吧。”
　　“我看看。”徐煬也想調查壹下周圍。
　　他將外套脫掉，把“雲中獸”納米裝甲完全解放，納米機器人迅速開始運作，覆蓋周身，化作編織細密的納米纖維束，形成完全封閉的堅固盔甲，各式輔助模塊上線，效力驚人。
　　革新號為了這次海底遠征做了許多改造，徐煬將分隔內外的水密門打開，進入懸掛在革新號壹側的潛水艙，他手動打開外部艙門，海水頓時灌入，混雜著怪物的黑紅鮮血，他輕輕壹蹬，隨後就穿過艙門，像魚壹樣遊入海中。
　　徐煬遊到穿梭機下側，那裏已經捕獲了法洛莎需要的碎片肉塊，他壹手抓著壹大塊肉，它手感就像肥大海星壹般，然後徐煬就拖著它們往上遊去。他感覺身體力量倍增，相當健壯，壹點也不費勁，輕而易舉將這兩塊肉塞進潛水艙當中，外部艙門同時自動關閉。
　　潛水艙將海水排空後，水密門又可以從內部開啟，法洛莎便穿過內部隔斷，鉆進潛水艙開造。
　　水壓很強，但納米裝甲也有潛水模式，輕易幫徐煬進入狀態，還能與莉拉通訊，她慢慢指引徐煬，讓他能順利穿過海床上的屍片堆，來到泥沙基底的另壹側。
　　革新號調轉燈光，幫徐煬看清下方情境，只見壹個深紫色的大型雕像沈在沙底，周圍堆滿各式各樣的財寶和供奉之物，簡直像個海底寶庫。供奉神明的秘儀團必然為此殫精竭慮，這地方的海面上是荒無人煙的，他們光是找到這個半死的神明碎片估計都費了不少功夫。
　　雕像本身像是壹個經過美化的神明，還殘留著怪物的特征，但看起來格外慈祥，有著類人面貌，它張開雙臂，仿佛要將追隨者擁入懷中，雕出披風和正常的身體肌肉紋路，工藝水平相當不錯，不過是石頭造的，不值錢。
　　有壹大張斑斕舊布裹在雕像下方，他將這張布解開，當做收集戰利品的兜布，將找到的高價值物品全都塞入其中。
　　戰利品極其可觀，這些寶物壹半以上都是金銀器，但他不缺錢，於是專揀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令他想起黑火革新在列島洲嘗試搜羅的遠古器物，這些供奉也和金枝類似，都有著某種程度的神明印跡與魔力殘痕，很容易將它們與普通金銀分辨開來。
　　徐煬花了不少時間細細裝好，在布袋上打結，而法洛莎也已經進食完畢。
　　“還好她身上沒有長出鱗片。”莉拉用秘密信道對徐煬說，“她看起來神秘又愉快，確實是高級料理。”
　　不由得法洛莎不高興，每塊神明碎片都蘊含著充足的海洋本位神力，徐煬帶回來不少可觀的戰利品，她壹邊把玩，壹邊操縱穿梭機後面的水流，讓革新號加速前進。
　　“速度壹下快了壹倍。”徐煬看到目前的測速表。
　　按現在的速度，穿梭機速度翻倍，只要再過10個小時就能壹口氣沖到“縛神計劃”，原先預料中漫長枯燥的海底之旅好像要迅速結束了。
　　“這些供奉裏有很多跟海洋有關的魔器。”法洛莎將壹根鑲嵌藍寶石的權杖拋給徐煬，“來，妳也體驗壹下步入超凡是什麽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