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塵埃落定

　　若幹個日出日落後。
　　徐煬將身體浸泡在舒緩的水流當中，閉上眼睛享受熱浴流波帶來的放松感受。
　　室內彌漫著使他心情放松的香氣，大部分其實就是法洛莎用過的香水味。
　　他坐在水池當中，壹側的落地鏡映出他的身形，頎長健碩，輪廓勻稱。
　　倘若凝神靜觀，能看到壹輪日芒沿著皮膚邊緣熠熠生輝。他感覺自己就像“太陽”的化身，權能就是日。
　　當然他身上也有其他的超凡線索，他可以坐上不同的位格，只要徐煬做好準備，瑤棠公主願意親自帶他穿過長生之門，壹窺不朽。
　　他的腦海裏有時候會響起虔誠者的呼喚，他們必須意誌剛強，性情堅毅，方能順藤摸瓜，觸及網路世界的至高天。
　　這些人用不同的方式祈求智慧，祈求問題的解決方法，或者祈求升級和改良他們的機器。
　　徐煬有自己的標準，決定誰應當得到回應，壹個基本原則就是扶危濟困。虔信者的電子設備壹夜之間升級換代，破損的數據載體得到復原，網速得到百倍增幅，電子植入體自我修復和進化，比之前的效能還強。
　　奇跡和恩惠令人感動，從此壹些人以賽博神甫自居，他們致力於以科技造福文明，不斷用先進科技改善人類處境，更重要的是開拓宇宙殖民地。
　　他們不僅集結起來，自己組織生產，制造世界壹流的產品裝備，還大量鉆研幽斯秘傳。徐煬留給他們壹些登神機器的殘片，足夠他們發掘到第41個千年，他們也謹小慎微，保護這些古老科技能夠安全發展。
　　科學、哲學、宗教、藝術。人的壹生無非投身於這四者之壹，只有它們能幫人去理解復雜的人性，理解世界的規律。現在它們都發展得很好。
　　虔誠者們的呼聲壹波高過壹波，徐煬開啟自動應答。“妳好，這裏是妳正在呼喚的對象，現在有事無法聆聽，請在嗶聲後留言”……
　　隨後，他打開浴室的門，披上超纖維浴衣，前去用餐。
　　新鮮水果的香氣沁人心脾，味道馥郁的咖啡頂上蓋著壹層香醇奶脂，壹個盤子上端著切果的烤鴨腿，旁邊點綴著蘑菇、奶酪和雞翅。
　　主菜是Sol－4行星最近培育出的異星螯龍蝦，以新泰西洲螯龍蝦為基礎進行改良，在深空輻射背景的滋養下，它的八條腿都改造成了大鉗子，加上原來的兩個鉗子，壹共有十個鮮嫩的龍蝦螯鉗肉可以吃。
　　他吃東西的時候，莉拉打開觀景舷窗，使他能看到外面的宇宙。
　　星河浩望，足以為最璀璨的夢境提供素材。
　　徐煬目前處在他自研的壹部巨型飛船“遠旅星輪”上，它可以通過常態二十分之壹的光速旅行，同時對能量的利用率保持最高。未來他將設計壹部星穹列車，令軌道聯接星海，讓人們能夠搭乘列車，在不同的星球、空間站和殖民地之間移動。
　　“有什麽消心息嗎？”徐煬問。
　　“現在，人聯理事會、尼斯托星際開拓集團、葉子希盛、天樞制物、泰西工業、北方聯盟等共同體都在爭相發射星梭。”莉拉道。
　　徐煬想起來，星梭是壹種自適應宇宙開拓裝置。
　　它整合了壹套納米工程機器人、微型工廠、探測器、導航器和推進系統。壹旦進入某個星系，它就會在最近的行星上落腳，收集資料和物質，隨後進行自我復制和自我分裂。
　　壹個行星系的物質量足夠讓星梭的數量增加幾百億倍。緊接著，這幾百億臺星梭又會繼續出發，奔向不同的行星系，繼續挖掘當地的物質來生產自己。最終實現指數式暴漲，跟病菌壹樣無休止地復制、分裂和蔓延。
　　根據目前人類制定的計劃，依靠“星梭”，大概只需1500年，人類－魔女文明就可以探遍整個河系，確立河系內所有可殖民星系的數量，然後如瘋狗般吞噬和占領它們，成為真正的高級宇宙文明。
　　未來這些星梭還將繼續遠征，在可觀測的時間盡頭，宇宙會被這些自我復制的星梭填滿。
　　“很有活力啊。”徐煬感覺他們潛力十足，他給出了很多意見，包括那些需要完善的細節，以及指出容易出現問題的環節。
　　最重要的就是倫理問題，如何處理好母星與殖民地的問題？怎麽確保幾百光年外的殖民地居民能與人聯分享同壹份凝聚力？如果在幾百年的演化和分割後，殖民地居民進化成了與人類不同的種族怎麽辦？如何回收滋長過多的星梭？
　　把瑣事交給大夥去研究後，徐煬離開餐室，來到飛行器中央的永備度假區域。
　　在這裏，擬造的發光天體懸掛在高處，將正中的海水照成浪漫的橘紅色。
　　徐煬深呼吸，嗅到了海風的澀味與椰棗的甜香。
　　他坐在壹個浮舟上看書，海水清澈見底，可以看到魚群和巨大的海龜遊動，它們都自由自在。
　　徐煬頭頂上有壹個白色陽傘，傘柄上的渦輪風扇無聲轉動，帶來陣陣涼爽，陽光穿過陽傘的縫隙，在他身上留下斑駁影子。
　　莉拉坐在徐煬懷裏，將冰鎮的檸檬雞尾酒分享給他。她穿著泳裝，腳勾搭著主人，心情輕松。
　　……平靜……
　　“徐澄來了。”莉拉忽說。
　　她起身，讓遠旅星輪的停泊港開啟，接收徐澄的飛行器。
　　徐煬起身，把浮舟推到沙灘上，他穿戴整齊，去泊客區域看望徐澄。
　　徐澄戴著墨鏡，穿飛行員夾克，兩手插兜，不說話。
　　“為神暉號而來，我已經幫妳備好了？”徐煬說。
　　徐澄點點頭。
　　透過停泊區的宇航舷窗，她能看到漆黑的宇宙和繽紛的星雲無聲滑過。
　　她定定地看著窗外，徐煬知道她在想什麽。
　　妳是不會忘記泡泡的。徐煬心想。其實，徐煬也沒有，但徐煬知道徐澄不會原諒自己。
　　徐澄找到神暉號，它的外觀仍像壹滴黑色的淚水，艦艏直指飛行甲板。
　　她徑直爬上去，伸手解鎖神暉號的側門，準備出發，沒有在遠旅星輪上停留的打算。
　　“不跟爸爸說分別的話嗎？”徐煬問。
　　徐澄固執地不回話。
　　她把門打開，鉆進去，然後用力把門關上。
　　徐煬擡到半空中的手放了下去。
　　艙內，織星娘正在等待徐澄。
　　“全都準備好了！”織星娘說，她給徐澄展示神暉號的新設計，“我們現在可以在宇宙中進行深空探索，甚至能夠通過主動遷躍的方式，大大縮短宇宙搜索所需要的時間，還可以直接跳入某些文明當中尋找答案。”
　　“好。”徐澄點點頭。
　　她坐在操縱臺上，拿起手裏的定位器，指針穩穩地瞄準著壹個方向，那就是泡泡，那就是泡泡的心。
　　徐澄拉下操縱桿，飛船加速。
　　遠旅星輪的發射臺開始封閉和清空，前方大門開啟，連入無聲息的宇宙。
　　神暉號飛入宇宙。
　　“妳能在宇宙中飛行多久？”徐澄問。
　　“補給足夠維持100年。”
　　“我們開始找吧。找不到，就不回去。”徐澄的雙眼直直地看著黑暗的宇宙。
　　宇宙寬950億光年。
　　泡泡高1.55米。
　　她要找到泡泡。
　　……
　　……
　　送走徐澄後，徐煬走入另壹個全景艙。
　　這艙室經過精心設計，頭頂和四周都是無暇的星空，還有壹扇白色拱門位於正中，花束堆滿場地。
　　徐煬頓了頓，心中五味雜陳，更多的是壹種釋懷的感覺。
　　還有很多事情，那麽多事情，它們可以蔓生出數不清的故事，發生無數種可能性。
　　但是在它們真正發生之前，他就要休息了。徐煬的心中回蕩著過去的所有事情，回想著所有的經歷，它們全都有著深刻意義，雕刻出了人、旅程、情感和生命。
　　他聯系了法洛莎，她自從大戰後就壹直在睡覺。
　　“場地布置好了。”他說。
　　“啥場地？”法洛莎從沈睡中蘇醒。
　　“婚禮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