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五章 數據接線

　　他們陷入狂歡般的氛圍當中，瘋狂往前擁去，環繞在終端機前，陸鏡都被推得身體前壓在控制臺上，十分狼狽，兩名隨行士兵大聲呼喝，維持秩序。
　　安久市最大電視臺角屋傳媒的人員也在現場，他們上回曾經采訪過鼠魔女，自那之後就對會津城多留了心眼，時刻註意特殊事件，他們立刻拍攝現場狀況，在網路電視和直播間進行實時轉播，將小小遊戲廳內的情形推送到千家萬戶訂購的流媒體服務上。
　　角屋傳媒正愁沒有新聞熱點，連忙組織宣發部門給賽博妖鬼的消息安排版面，拉水軍造勢，在各個社交媒體和公司頁面上進行推送，吸引關註，直播標題直接寫成賽博妖鬼的現身，收視率迅速大漲，實時觀看人數近10萬人左右。
　　徐煬只打算做點微小的工作，於是繼續留言。
　　“與終端機接線。”
　　看著屏幕上跳出來的新文字，離終端機最近的人們指指點點起來，許多裝有植入物的人類，包括公司內的魔女都有腦機接口，可以進行簡單的數字接線工作，相當於用數據線在終端機和人腦之間交換信息。可明知道這是壹臺賽博妖鬼出沒的終端，誰敢與之接線？後果或許是被吞噬心智。
　　“接上去吧。”動力甲士兵推開人群，勸說陸鏡。
　　“——我？”陸鏡猶猶豫豫，腦海裏想起壹大堆亂七八糟的恐怖後果。壹旦被邪惡的電子幽靈通過數據線占據了頭腦，那就太恐怖了。
　　“算了，那我把它砸掉。”士兵掏出壹把霰彈槍，子彈上膛，嚇退了好幾個靠的過近的街頭浪人，隨後士兵將霰彈槍管抵在終端機的液晶屏幕上，“我準備開槍了。”
　　“別！”陸鏡害怕錯過這個與賽博妖鬼接觸的機會，她壹狠心，從後腦勺的頭發之間摸出來壹根數據線，插入遊戲終端下方的數據接口。
　　“壹有威脅我們就把妳救出來。”動力甲士兵安慰她。
　　“……好的。”陸鏡屏住呼吸，數據湧入大腦，眼前已經出現數字信息交互面板。
　　“她接上去了！”角屋傳媒的拍攝者調整了錄像機的角度，“這些是來自天樞制物的調查隊員！她和賽博妖鬼連線了！”
　　人們紛紛記錄下這有意思的瞬間。
　　大多數人還是將其視作某種噱頭，包括賽博妖鬼之前在連接處發出的豪言壯語，早已隨時間流逝而褪色。徐煬也完全知道這壹點，所以他明白這個身份只是壹個符號，這個名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交換到的現實價值。
　　“妳壹定有想知道的東西。”徐煬向陸鏡傳訊。
　　“妳是誰？妳到底是什麽？把納米裝甲還給我們！”陸鏡急忙問。
　　“我無處不在。”徐煬回應，“至於納米裝甲，它們現在得到了更好的用處。”
　　“那個賽博妖鬼之影！”陸鏡皺眉，“妳為什麽讓她到處殺人？”
　　“細心壹點，妳就會發現死者罪有應得。”
　　陸鏡陷入沈默，也許賽博妖鬼之影並非在胡亂殺人。
　　“那之前的呢？”陸鏡追問，“我壹直在追蹤妳，分析妳的下落。最開始，妳說這個世道是不正當的，妳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麽？如果沒有公司，妳又能提供什麽東西作為代替？我想知道，妳反公司主義反到盡頭之後，又能走出什麽樣的道路？”
　　“有這樣壹輛列車，它開得很快。可惜，有幸能坐上這輛車的人很少，用雙腿趕路的人卻很多很多。現在走路的人想登上車輛，畢竟列車修建的過程中他們也出了力——結果卻被車上的人轟了下去，喪失了坐車的資格。那麽，對於那些不幸只能走路的人來說，與其眼睜睜看著這輛列車狂飆疾馳，還不如把它炸了為好，叫車上的人也滾下來體驗走路是個什麽滋味。妳問我接下來的道路是什麽？我只想告訴妳，下壹輛列車，會給我們大家都預留壹個位置。”
　　“……”陸鏡陷入漫長沈默。
　　言罷，徐煬便切斷通訊，留給陸鏡自己去思考。他做好善後工作，確保不被追蹤，隨後就躺在出租車的後座位上，混在來往的車流當中，消失在了街頭。
　　將數據線從終端上拔出來，陸鏡模模糊糊感到壹種不自然的鈍痛感，壹種陌生的力量強迫她去嘲笑她過去曾經信奉的那些準則。還有壹種呼嘯、巨大的呼嘯聲，仿佛由無窮的烈火爆燃、槍炮聲和金屬撞擊構成，在陸鏡的腦海裏壹遍遍回蕩。
　　“陸小姐，賽博妖鬼都跟妳說了什麽？”角屋傳媒的采訪者興奮至極。
　　我們生活在壹個科技空前發達，而生命無比低賤的年代裏，這是錯誤的——賽博妖鬼最早留下的那句話又在陸鏡心中浮現。
　　“機密。”陸鏡擺擺手，在兩名動力甲士兵的護送下離開遊戲廳。
　　“有助於本月績效嗎？”士兵將陸鏡拉上天青色大型穿梭機。
　　“沒有。”陸鏡頹喪地坐在座位上，“也追蹤不到信號源，抓不到活口。我會把所有記錄寫成5000字日誌上報的。”
　　“妳看起來有心事？”對這兩名士兵來說，陸鏡天真、親切，因而容易受到極端思維的引誘，需要在天樞制物的思控閣執行進壹步思維凈化。
　　“沒有。”陸鏡怕被抓到思控閣去，“我們……我們去壹趟那個，慈龍公寓，去那個死人原義雄的家裏，好嗎？我們……也許能在他家找到更多線索。”
　　“壹旦戰事爆發，妳作為‘反魔力’的持有者，必然要上前線的，不要在這種時候動搖了對公司的忠誠，否則沒法通過訓練期間的心理測量。”士兵囑咐。
　　“我愛公司。”陸鏡擡起頭，“我真的愛。”
　　另壹邊，徐煬在城市裏轉了壹圈，買了點電子產品和食物、飲料，把出租車放生，然後返回尼斯托工業園。
　　情報戰是最重要的，踩點之後，徐煬把“黃蜂”的消息告知101、102和吉岡水色等效力過黑火革新的人，想問問她們有什麽看法，壹聽到這個名字，她們面露困擾之色。
　　“黃蜂……”吉岡水色解釋，“她隸屬於‘地面’的人，也就是安久市黑火革新辦事處的成員，對我們這種編外人員來說特別了不起。”
　　“是個很有實力的魔女！”102不斷回憶有關黃蜂的情報，“我們被派來會津城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得知黃蜂是壹個非常了不起的征戰魔女了，差不多就是本地最具有威脅的。”
　　“征戰魔女？在戰鬥方面很擅長咯？到底持有什麽魔力？”徐煬好奇。
　　“我也不知道。”102搖頭，“我們是被作為戰鬥兵器制造出來的，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哪有那麽多功夫收集情報。”
　　“那妳們在我這可以多讀書看報，學習成長。”徐煬笑道。
　　“如果像法洛莎那樣就完蛋了。”102撇撇嘴，“妳別跟她說。”
　　“法洛莎又怎麽了。”
　　“她天天看那無聊的網路視頻。”102有些氣惱，“什麽比動靜啊，每天看到半夜，結果她還是我們的部長，受不了。”
　　“慎言。”101皺緊眉頭，壹旦被法洛莎知道，102就慘了。
　　101雖然帶102參加了法洛莎的神秘儀式，但102比她想象中還要桀驁不馴，像壹頭好鬥的小豹子，而且對法洛莎的行為舉止頗有微詞。
　　在101看來，如果法洛莎這位活生生的神靈喜好娛樂，說明它對神也提供了無法替代的重要價值，並非說神就這樣輕易地淪陷於低俗視聽效果之手。
　　“無妨，待我跟她講講道理。”徐煬道。隨著接納現代生活方式，加上青春期的發育，法洛莎的身材更令人愛不釋手。
　　“妳們什麽時候結婚呀。”102十分好奇，“妳們應該是夫妻關系吧。”
　　“這個就算了。”徐煬還沒想過這種問題。
　　“太渣啦！”102生起氣來，“妳憑什麽不和她結婚，快結婚！”
　　“別這樣。”101安撫妹妹，“他壹定有自己的想法，而法洛莎也不是甘於守在婚約之下的角色。”
　　她知道法洛莎野心勃勃、精通神秘力量，未來必然有更大謀劃。身為尼斯托公司魔女部成員，101逐漸轉變觀念，打算專心輔佐法洛莎成長，拓展魔女的秩序，為102的未來提供保障。
　　“妳不喜歡結婚吧。”102觀察徐煬，“我也覺得，結婚太麻煩了了，大家就隨便睡睡覺就好啦，為什麽要儀式呢？”
　　“妳才5歲，不是妳該聊的。”徐煬轉移話題。
　　“科學家說我6歲就等於其他魔女18歲！到時候我也有交配的資格了！能和喜歡的人像猴子壹樣亂搞，多有意思！”102很開心。
　　“像笨蛋壹樣。”徐煬無奈地摸摸102的頭發。
　　在徐煬看來，結婚聽起來是壹個遙不可及的概念，越來越少的人選擇結婚，生育率降到冰點，驚人的老齡化、消費萎縮和生產力停滯給這個世界的未來抹上濃重陰影。
　　生活在畸形繁榮的公司主義制度下，徐煬能感受到它巨大的陰影無處不在，像住在壹個僵化屍體的腹腔深處，它就像被吹脹到極點的氣球，太大了，矛盾也很深重，當它的自持力達到極限，隨時會炸成壹地煙花。
　　尼斯托公司要做的，就是以發展求生存，做好承受這份大爆炸的準備。
　　不久，徐煬收到從北方軍工旗下S－17研究所發來的情報檔案，他壹早就斥巨資向他們訂購了為莉拉準備的新身體，如今已經完成組裝。S－17研究所精通仿生人與合成人外形的高級定制，技術儲備極高。
　　“尊敬的顧客，您的訂單已經進入收尾階段，請您預覽。”
　　打開他們發來的實機錄像，只見莉拉完美無瑕的新身體已經接近完成，從頭發、皮膚到腳趾，全都完美無瑕，那張臉是完全按照莉拉生前的模樣復刻出來的，全然絕美，緊閉雙眼，猶如陷入長夢。
　　莉拉……最美的莉拉。
　　徐煬趕緊將熒幕關上，可不能提前讓莉拉知道這個驚喜，這是他為莉拉準備的最大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