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壹十二章 不謀而合

　　權當是嘮嗑，呂律和趙永柯聊了好壹會兒，算是把事情給說明白了。
　　在趙永柯趕著爬犁拉著自己的東西離開後，呂律叫上陳秀玉去草甸子裏逛了壹圈，散步之余，順便看看那兩只新抓來的獐子，見它們在林木間采食灌木尖稍枝條和林間枯草、地衣，看到呂律兩口子就驚慌竄逃，跑得飛快的樣子，知道它們情況已經穩定。
　　手頭上的事情總算完成，這下呂律終於可以好好休息了。
　　兩口子回到木刻楞大炕上，陳秀玉自然而然地拾起給孩子縫制小衣服的事情，而呂律則斜靠在窗口邊躺著，默默看著陳秀玉。
　　被他看了壹會兒後，陳秀玉變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臉色變得通紅：“律哥，妳咋老是盯著我看，是我臉上有什麽嗎？”
　　她壹邊說著，壹邊伸手在自己臉上到處摸了壹遍，隨後又看向手掌，發現什麽也沒有，神情頓時變得古怪。
　　“沒有，只是想好好看看！”
　　呂律微微笑了笑，隨即說起另外壹件事情：“妳說，我回來那麽幾天了，蔣明鳳和郭誌坤，他們怎麽還不來？”
　　按照陳秀玉的描述，這兩口子口氣很硬，對獸皮書大有壹種勢在必得的架勢，可回來那麽些天，反倒是壹點動靜都沒了。
　　“不知道！”陳秀玉搖了搖頭，輕輕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們在打什麽鬼主意。”
　　“這事兒，必須解決了，終究是個麻煩……”
　　呂律想了想說道：“他們不來，只能是我主動找上門去了。”
　　“律哥，妳準備咋辦？”陳秀玉知道呂律準備將獸皮書臨摹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打算，只是不知道，具體是怎麽想的：“妳該不會是要把那獸皮書給還回去吧？”
　　呂律笑了笑：“要還也不能給他們倆啊，這事兒，還是得看蔣大爺的態度，得讓他來拿主意，不然的話，哪怕咱們有峰哥和王大爺擔保，很多話說出來，還是會很難聽，有損聲譽，這可是我花了不少力氣積攢起來的，不能敗壞了。”
　　頓了壹下，他接著說道：“我明天去找壹下蔣大爺。”
　　呂律到秀山屯差不多快壹年的時間裏，壹直在做的事情，可以說都是為了改變自己在秀山屯這些人心中的看法，積攢的就是聲譽。
　　別小看了聲譽這看似虛無縹緲的東西，很多時候，比金錢更有價值。
　　這年頭的人，還相當看重聲譽，不像二三十年後那麽物質。
　　聲譽樹立起來，是能有著壹呼百應的效果的。
　　正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
　　當然，呂律沒那麽大野心，他只是想讓自己接下來準備做的事情，因為得到擁護而變得順利，僅此而已。
　　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聲譽，不容損害。
　　但是，事情必須做得光明正大，而且實實在在。
　　陳秀玉自然相信呂律能將事情給處理妥當，也就微微壹笑，不再多問什麽，註意力重新回到針線活上。
　　只是，縫著縫著，她突然想起壹件事情來：“律哥，還有壹件事情要辦！”
　　“啥事兒啊？”呂律楞了壹下，連忙問道。
　　“咱們在城裏照的相片，該去拿回來了！”陳秀玉笑著提醒道：“說了壹個星期後去拿，這都耽擱很長時間了！”
　　“是哦……我明天早上先去壹趟！”呂律點頭說道。
　　第二天早上，呂律睡到自然醒。
　　天黑得早，夜晚也顯得漫長，等醒來的時候，也不過就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
　　把草甸子裏該做的事情做完，呂律跟陳秀玉打了招呼，騎著追風壹路朝著城裏趕去。
　　從屯裏到城裏，有著好壹段距離，倒是可以讓追風縱情狂奔，好好活動活動。
　　到了城裏相館，呂律拿著照相時留下的票據交給相館工作人員，等著他翻找了好壹會兒，總算是把那些相片給翻找出來。
　　他壹張張地翻看著這些黑白相片和膠卷，又是壹種久違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黑白相片，是屬於這年頭特有的烙印。
　　相片黑白分明，上面的人又顯得質樸純凈，沒有那麽多色彩堆積而出的虛浮，像是能直透靈魂壹樣。
　　收拾好東西，他順便在相館裏買了壹個相框，然後又去了壹趟電話電報大樓，將“全家福”給劉浩按照地址給寄了過去，順便發了電報，告知家裏壹切安好，註意查收相片。
　　接下來就沒有過多耽擱了，再次騎著追風狂奔回秀山屯，給段大娘送去相片，順便跟她嘮了壹會兒嗑，問問身體情況和有沒有什麽需要啥的，這才返回自己的草甸子。
　　兩次縱情狂奔，追風蓄積的那壹股子暴躁勁頭總算得到宣泄，回到馬廄後，老實安分了許多。
　　在陳秀玉欣喜地翻看完那些相片後，呂律將相片壹壹裝在相框裏，在炕琴上邊的木刻楞墻壁上釘了三顆小釘子，把相框掛了上去，左右端詳了壹會兒，滿意地點點頭：“整挺好！”
　　吃過中午飯，該去辦正事兒了！
　　他將去石頭河打獵順便打來的飛龍從雪地裏刨出來。
　　打到的飛龍，張韶峰他老爸喜歡吃，被他帶回去了兩只，趙永柯也帶走兩只。
　　陳秀清覺得吃這玩意兒不過癮，還不如大蔥炒熊腿肉，幹脆就沒要，反倒是呂律這裏留了五只。
　　這兩天事情壹直都挺忙，還沒來得及享受這至鮮美味，壹直放雪窩子裏埋著。
　　就連前段時間被拔了毛用水泡著的熊掌，呂律都還沒動，壹直在桶裏冰著，都放了好些時日了。
　　蔣澤偉也喜歡吃飛龍肉，要去找他說獸皮書的事兒，呂律打算順便帶上兩只。
　　張廣才嶺壹行，呂律是清楚蔣澤偉為人的，那麽重情義的壹個人，他也是由衷佩服，只是他的壹雙兒女，似乎並沒有那麽靠譜。
　　但還是那句話，壹碼歸壹碼。
　　蔣澤偉和他的兒女，還是應該區別對待的。
　　就在呂律提著兩只飛龍，剛到小河邊的時候，反倒意外地看到蔣澤偉騎著小毛驢從樹林中的大路上進來，毛驢子脖子上的鈴鐺，哐啷作響。
　　“蔣大爺，正要去找妳呢！”
　　壹碰面，呂律揚了揚手頭提著的兩只飛龍，沖著蔣澤偉微微壹笑。
　　“小呂啊，大爺慚愧啊，妳說我咋養出了這麽不要臉的壹雙兒女來！”
　　蔣澤偉從毛驢上滑下來，瘸著腿跳了兩下，用拐杖杵著穩住身形，開口說道：“這段時間壹直貓在家裏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直到今天才知道，我家那不要臉的玩意，還來妳家裏鬧過。
　　最讓我氣不過的是，蔣明浩那癟犢子，竟然也跟著摻和，真是氣死我了。
　　前些日子妳去看我的時候，蔣明浩還沒說啥，只是蔣明鳳那不要臉的開口跟我要獸皮書，那天被我轟走。
　　沒想到，今天他們兄妹倆又壹起來了，蔣明浩開口跟我要錢，說是要蓋房子，蔣明鳳還是盯著那獸皮書，說是已經來妳這裏來要過，早就撕破臉了，讓我來拿獸皮書，如果不拿，就要在屯裏大鬧壹場，這不是要把我往死裏逼嗎？”
　　蔣澤偉越說越氣，神情很是激憤，就連呼吸都急促了不少。
　　“大爺，這獸皮書本就是妳送我的東西，倒也不是不能還回去，不過，也不能就這麽還給妳，既然是那麽貴重的東西，當初怎麽得來的，就該怎麽還回去，我得找人做個擔保，要不然，這以後要是有啥問題，再來找我，我可說不清楚。”
　　呂律微微壹笑：“當著大夥的面，把事情說明白了，也省得以後麻煩，妳等著，我這就去給妳拿……這幾天我也在等著他們上門，這都等了幾天了，不見來。我今天準備去找妳，也是想把這事兒給說道說道，既然他們兄妹倆也在，那就今天把事情辦了吧！”
　　呂律轉身往回走。
　　獸皮書呂律這裏已經有了臨摹備份，找棒槌的經驗也學得差不多。如果是蔣明浩兄妹倆任何壹個來拿，呂律都不可能給他們，可現在，來拿的是蔣澤偉，呂律反倒不得不拿出來了。
　　他原本想著，今天去探探蔣澤偉的口風，若是他還在堅持將獸皮書視為是送給自己的東西，那麽，他就有足夠的理由叫上人作證，當著那兄妹倆，把東西給毀了，讓他們徹底死心。
　　現在卻是不能不變了。
　　不過，呂律細細壹想，自己這裏還留有備份，找棒槌的經驗也已經學到，這獸皮書就即使還回去了，也還是賺的。
　　畢竟，圖是死的，學會找棒槌的法門，才是最重要。
　　這麽壹想的話，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留有備份，不也還有機會嗎？
　　大不了組織人手，先壹步把那些地方都好好轉上壹遍。
　　再過上壹段時間就開春了。
　　莊稼壹種，剩下的時間，不是打獵的好時節，卻是擡棒槌的好時機。
　　就看誰快了！
　　呂律現在對自己信心滿滿。
　　“小呂，妳等等！”
　　蔣澤偉在後邊叫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家裏邊實在是鬧得壹團糟了，我過來就是想跟妳商量壹下，妳能不能把獸皮書上的圖找紙筆給描下來留著，既然是送給妳的東西，那就是妳的了，大爺不是那種送出去還想著要回來的人。
　　妳當過知青，有文化，壹定有辦法把圖給留下，等妳把圖弄好，然後我把那獸皮書拿回去，當著他們的面給毀了，讓他們死心！”
　　嗯？！
　　呂律聽到這話不由微微壹楞。
　　蔣澤偉這主意，從很大程度上來說，居然跟自己的不謀而合。
　　而且，如果通過蔣澤偉的手去做這件事情，似乎更合適！
　　呂律回頭沖著蔣澤偉微微壹笑：“大爺，那獸皮書到我手裏邊以後，閑著沒事兒的時候，我沒少研究，實話跟妳說吧，這東西不用描，我都記腦子裏邊了。我這就回去拿來，跟妳壹起到屯裏，當著人的面把事情說開了，至於妳要怎麽處理，妳自己看著辦吧。”
　　“那些圖妳真的都記住了？”蔣澤偉壹臉不敢相信地問。
　　“這還有假，我指著能靠它的指引擡棒槌呢，賺錢的事兒，我向來不馬虎！”
　　呂律點點頭，將手中提著的兩只飛龍裝在毛驢子的褡褳裏：“帶回去嘗嘗……我這就去拿獸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