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壹章 叔叔輕點

　　早上七點的時候，槐詩被鬧鐘驚醒。
　　過慣了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日子之後，在恍惚中他竟然沒反應過來。
　　直到他想起今天是開學的日子時，心情才驟然沈重了起來。
　　重歸牢籠，自投羅網……
　　壹系列形容詞從腦子裏冒出來。和這壹份沈甸甸的重量相比，昨晚在被人追著砍的痛苦算個屁哦……
　　“啊，不想上學。”
　　他有氣無力地哀嚎了幾聲，從床上爬起來。
　　在翻身的時候，感覺到了渾身傷口愈合的麻癢和筋肉拉傷的鈍痛。
　　得益與自己的發育期和烏鴉的藥劑，昨天那壹身壹般人可能要躺上兩三個星期的傷痕，竟然只花了壹夜就長合了。
　　就連傷疤都已經開始褪色，恐怕再過壹段時間，連疤痕都看不出來了吧？
　　可為什麽不多愈合幾天呢？
　　這樣自己也好有借口請假啊，不然血粼粼地去上學，多寒磣啊，說不定校長看了都要被嚇得中風。
　　懷著沈重的心情，槐詩起床下樓。
　　“啊，妳醒啦？”
　　餐廳裏，烏鴉仿佛賢妻良母壹樣地微笑著，身上還掛了壹個白色的口罩充做圍裙：“早飯和午飯都給妳準備好了。”
　　槐詩看著桌子上那幾根試管，忍不住想要翻白眼。
　　誰家的飯長這樣的？
　　“怎麽今天又多了壹根？還和其他的不壹樣。”
　　槐詩端起來其中那壹根分外纖細的試管，略微晃了晃其中粘稠的墨綠色液體。
　　如今大有升級趨勢的死亡預感正在用壹陣微寒告訴他這玩意兒絕對不是什麽口服液，而是正常人喝了之後會去半條命的玩意兒。
　　“有道是大便當飯，小便當菜……這不是給妳下飯的麽？”
　　“妳說點讓人有胃口的話麽！”
　　“好吧，簡單來說，這個裏面大概是壹些邊境物質和原本在萃取時剩下的礦物毒素……啊，放心，已經稀釋到常人喝了只會癱瘓的安全程度了。如果妳喝了，可能會微量溶解壹些肌肉，對妳的心腦血管產生壹些破壞吧。”
　　“……我是嫌自己活得長了才會喝這東西的麽？”
　　“正所謂不破不立嘛，昨天我發現妳在經歷過毒打……咳咳，那個鍛煉之後，在潛意識的刺激之下，竟然加快了不少發育。證明如今這個階段，壹些壓力和破壞會讓妳的吸收速度加快……畢竟，無氧運動的本質其實就是撕裂肌肉然後等它重新長出來。”
　　說著，烏鴉指了指桌子上的卷尺：“不信的話，妳自己量壹下身高咯。”
　　壹分鐘後，槐詩愕然地看著尺子上的刻度。
　　壹米八零？
　　上次赤腳測量的結果還是壹米七七來著。也就是說：短短兩天之內，自己就長高了三公分？
　　“不止是身高，體重、體脂和血液也有變化，只不過這裏沒有化驗設備妳看不出來而已。大概這兩周過後，妳的身高可能就會固定了，接下來就是對骨骼、神經、器官和肌肉的細部強化，直到抵達理論上常人的極限為止。
　　根據能力的差別，部分方面恐怕還能夠得到再次加強。圈禁之手的範圍是妳的雙手，到時候妳手指的精細操作和靈敏性還會再提升壹大截。”
　　烏鴉說完之後，翅膀卷著命運之書和藥劑丟了過來，“不過，在那之前，妳還是先想想怎麽把下星期的藥劑材料費給賺回來吧。”
　　槐詩的表情僵硬了壹下。
　　沈甸甸的貸款讓他失去了笑容。
　　刷卡壹時爽啊……
　　他嘆息了壹聲，推門而出，在他背後，烏鴉向他揮著手：“路上小心，記得好好吃藥，要和同學們好好相處哦～”
　　神他媽好好相處！
　　“妳是我媽嗎？”
　　“哎，這麽幹脆的嗎？”烏鴉楞了壹下，神情似是羞澀：“妳願意的話，叫媽就行了，還疊字，怪不好意思的。”
　　“……”
　　槐詩在臺階上差點絆了壹跤，回頭瞪了她壹眼，踏上了自己開學的路。
　　……
　　藝體生有壹點好，就是高三上半學期基本上沒什麽課程，大家都在抓緊時前年前最後的沖刺，畢竟決定藝體生命運的不止有壹場高考，還有在那之前的專業考試和各個學校的校招。
　　槐詩只需要去班上露壹面，就可以去琴房摸魚練琴了，偶爾晚自習出現報個到，簡直無拘無束。
　　別人可能還會在外面上報個沖刺班，到老摳槐詩這裏，根本別想他為了這三個月掏那幾萬塊的補課費。
　　為了省錢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況且，如今他ABRSM八級都過了，就等下個月去金陵考專業初級了，哪裏用得著燒這個錢。
　　這麽多年以來，他壹直猥瑣發育，能慫則慫，可唯獨在大提琴上，從來沒怕過任何事。
　　哪怕是如今已經成為了升華者，他也沒有改變過想要靠著大提琴找壹份正經的樂手工作的夢想。
　　稱霸世界？後宮成群？
　　和這些比起來，他更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夠在維也納的金色大廳裏有自己的壹席之地。
　　想到這裏，他忽然有些猶豫，叩了扣背後的琴箱——要不要先把烏鴉的購物單砍壹截，省點錢去把琴換了？
　　雖然不說壹定要幾十萬幾百萬的大師制作，但從此能告別廠牌也不錯啊。
　　腦子裏胡思亂想著，他就聽見前面傳來了似曾相識的兩個聲音。
　　“哎呀，爸，送到這裏就行了。讓別的同學看到會笑話的。”
　　“爸爸送女兒上學怎麽就會笑話了？”中年男人的無奈聲音傳來，語氣滿滿地寵溺：“零花錢還夠用麽？爸爸這兩天還要加班，要不再給妳點？”
　　“媽給過啦，反正在學校，也沒什麽要花錢的。”
　　“她給的是她給的，爸爸給妳的是爸爸給的，拿著拿著……”
　　聽起來真是父慈女孝，壹派溫馨。
　　除了對話的兩個人有點不對以外。
　　槐詩卻不由得腳下壹頓，下意識地就想要後退，轉身，拉開距離，將自己藏在電線桿後面。
　　可惜，已經晚了。
　　那女孩兒在回頭的時候，看到了他，眼睛亮起來：“誒？槐詩也到啦？我前幾天壹直給妳打電話妳不接……”
　　槐詩頓在原地，僵硬地回頭。
　　看到了穿著東夏特色智障校服也依舊不掩麗質的少女，還有她身旁……瞪大眼睛的那位特事處的傅處長。
　　然後，艱難地擠出了壹個微笑。
　　媽耶，妳們原來是壹家的嗎！怪不得……明明都姓傅，為什麽自己就沒想到這壹茬！
　　“哎呀，好久不見啊，班長，還有……”
　　他尷尬地笑著，看向她身後的傅處長，“傅……叔叔？”
　　“……”
　　中年人沈默著，看著槐詩，表情平靜地讓人有些害怕。
　　傅叔叔沒有說話。
　　傅叔叔不想理妳。
　　傅叔叔正在積攢怒氣值。
　　傅叔叔想要殺了妳……
　　值得慶幸的是，傅叔叔最終還是冷靜下來，老臉擠出了’慈祥’地笑容，“小依，這是妳班裏的同學嗎？”
　　“對啊。”
　　傅依大喇喇地擡起手拍著槐詩的肩膀，“爸，這就是我跟妳壹直說的那個教我讀譜子的好哥們，他大提琴可厲害啦，學習也不錯！”
　　“是嗎？”傅處長微笑，“那要友好相處啊。”
　　明明在微笑，那眼神卻讓人聯想到東郊火葬場的直達專車。
　　而傅依還在向自己親爹不斷地講槐詩的好話，而槐詩此刻只想熊貓捂臉流淚：“我不是，我沒有……”
　　“妳們認識嗎？”
　　傅依好像終於察覺到了什麽，歪頭看著他們，斜斜紮著的單馬尾也晃蕩起來。
　　看了壹眼臉上寫滿了’敢說出來妳就死定了’的傅處長，槐詩吭哧了半天，只能說：“呃……見過幾面，前幾天。”
　　“是這樣啊。”
　　傅依不疑有它，信了！
　　眼看他這麽有眼力價兒，傅處長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麽壹點，伸手拍了拍槐詩的肩：“小朋友不錯，要好好上學，知道嗎？”
　　他特地在好好上學那四個字兒上加重了讀音。
　　槐詩感覺到自己肩胛骨快要被這老王八蛋劈斷了。
　　眼看校門口就在前面，傅處長的腳步壹停，和煦地向著女兒微笑：“就送妳到這裏，快去吧，我也要先走了。”
　　眼看到遠處向自己招手的同學，傅依點了點頭，向自己父親揮了揮手之後，就跑向了同學們。
　　留下笑瞇瞇目送女兒遠去的傅處長，還有被他鐵鉗五指抓著肩膀的槐詩在原地。
　　槐詩欲哭無淚地看著她遠去，回頭看著臉色漸漸冷漠的中年人，只能擠出壹個柔弱地笑容，輕聲告饒：
　　“傅叔叔，輕點，疼。”
　　‘傅叔叔’壹口老血沒噴出來，面色鐵青地撩起了外套下擺，給他看自己的槍套，於是，槐詩閉嘴了，等待審判。
　　過了好半天，傅叔叔才喘勻了氣兒，開口問道：
　　“妳跟我女兒很熟？”
　　“不熟！壹點都不熟！”槐詩的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壹樣，“也就見過幾面……”
　　“幾面究竟是幾？壹面還是兩面？”
　　傅處長那裏吃他這壹套，這麽多年什麽壞水兒沒見過，像槐詩這種年輕升華者本來就是社會不穩定因素，十五六歲的年紀，荷爾蒙壹上來跟野狗似的，說不定哪天就奸淫擄掠了。
　　尤其槐詩還有昨天的前科。他哪裏放心自己女兒跟這種危險分子壹個學校，早在看槐詩檔案的時候，就像把他轉學了。
　　“小子，妳老實跟我講——”他的手扶在手槍握把上，雙眼緊盯著槐詩：“妳跟我女兒究竟是什麽關系？”
　　還能是什麽關系？
　　純潔的代練關系啊！
　　妳女兒玩遊戲只會氪金，能上鉆石全靠我了！
　　槐詩還能說什麽？總不能說兩人關系從來不錯，上次學校文藝匯演的時候兩人還搭檔出節目，壹個人拉琴壹個人唱歌劇了吧？
　　別說，當時效果還挺不錯的！
　　這麽問只能證明傅叔叔妳這個家長當的不合格，連自己女兒的節目都不來看啊！
　　而且，為了排練，好幾個晚自習兩人都在琴房裏獨處……要是槐詩有心的話，早就發生點什麽了好麽！
　　不過，要是被這個女兒控知道，絕對會當街槍斃自己吧？
　　想到這裏，槐詩就忍不住想誇：
　　叔叔，妳女兒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