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八十八章 槐詩

　　壹點點痛？
　　這是槐詩在失去意識之前所浮現的最後疑問：妳認真的嗎？妳管這叫壹點點？
　　什麽叫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槐詩啊槐詩，妳還沒有吃夠顏值的虧麽？妳下賤！不要臉！這特麽還不如燒死呢！
　　明明在上壹刻還十指相牽，四目相對，氣氛曖昧的要死。
　　結果下壹秒，她就忽然拔出了壹把不知道哪兒來的劍，捅進了自己的心口裏，齊根沒入。
　　啪的壹下，完事兒了……
　　“草，妳們都喜歡來這壹套是吧？”
　　槐詩呆滯，瞪眼，看著那壹柄宛若無窮晶光所匯聚而成的渺茫瑰麗之劍，震驚，想要說話。
　　可再度張口的瞬間，所發出的，便已經不由自主的變成了淒厲的慘叫。
　　眼前壹黑，再黑，黑無可黑。
　　“啊啊啊啊啊啊！！！”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要死了！
　　充斥在腦海裏的，就只有壹個個血紅的死字，此起彼伏，未曾有過的痛苦從靈魂之中升起，偏偏卻求死不得。
　　淩駕於灼燒之上千萬倍的苦痛好像炸彈壹般，壹爆再爆，但又不允許槐詩麻木和習慣，每壹刻都在有全新的變化，每壹刻都再創新高。
　　從分子層將自己徹底的拆卸，粉碎，湮滅，將他推進了毀滅的絞肉機裏，寸寸分離，被切成了壹份、十份、百份、千份……乃至億萬無窮。
　　他裂開了。
　　就好像被切片時的烤鴨壹樣，眼睜睜的看著另壹個自己出現在了裝飾精美的盤子裏，彼此相對的時候，眼眸之中充斥著同樣的茫然和驚駭，乃至恐懼。
　　此刻，褚清羽再度的伸出手，輕輕的向前推出，他便已經從烈日的前方跌落，落下深淵，無窮盡的墜落裏，不斷的分裂。
　　宛若分形結構壹般的增殖，擴展，分散，化為了無窮個截然不同的剖面和截然不同的模樣。
　　每壹個，都是自己。
　　每壹個都如此的清晰，接近，甚至，近在咫尺。
　　當回過神來的瞬間，便宛若置身於華麗詭異的鏡之迷宮裏。墜落的槐詩茫然回顧，看著千萬個自己的模樣，而千萬個自己同樣也回頭，看著他。
　　隨著他壹起，向前，伸出了手。
　　彼此握緊的瞬間。
　　千萬個可能，驟然合攏！
　　宛若時空彼端的無數鏡像於此重疊……
　　在那壹瞬間，槐詩終於自名為天敵的領域中，踏出了求索的第壹步，深刻的領悟到了——這壹份力量的本質！
　　絕非是所謂的時間線跳躍，也和副校長的威權截然不同。
　　那樣的效果，不過是使用時所產生的錯漏和意外。
　　天命變化之結晶，兇吉轉換之主宰，自壹切塵世束縛和局限之中超脫，遺世獨立的存在，便是所謂的【鳳凰】！
　　在所有的神話中，它都未曾以力量彰顯自己的存在，只要其存在於何方，便已經宣告了這壹份天命的正統與必然的勝利。
　　這壹份被當做【趨吉避兇】的天賦，其本質便是——自由的從壹切現象之中，選擇自己所需要的可能性！
　　剪除惡的，留下善的，拋棄歪曲的，留下正當的……
　　世間的壹切危害和惡意無法傷害它，因為在那危害萌芽之前，這壹份可能性就已經在她的觀測之中被摘除。
　　那無以計數的可能性，在她的眼中，便仿佛是無窮的平行世界！
　　任由她，去挑選——
　　而現在，在槐詩兩眼懵逼的瞬間，數之不盡的可能宛若潮水壹樣，跳臉而來！
　　在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轟！
　　他徹底失去了意識。
　　剎那間，復返現實。
　　絕罰卿的眼前，那浴血焚燒的身影陡然壹滯，就好像，凍結了壹樣，佇立在原地。
　　任由無窮攻擊將自己粉身碎骨。
　　轟然炸裂！
　　日輪消散，太陽熄滅了，消失無蹤。
　　宛如醒來的夢壹樣，只留下令人心碎的壹縷縷幻光……
　　死寂，突如其來。
　　不知道多少人陷入呆滯。
　　可這壹份令不知道多少人陷入震驚的寂靜裏，絕罰卿的神情卻依舊陰沈，漆黑的眼瞳自戰場之上橫掃而過。
　　從未曾相信過勝利會如此輕易的落入手中。
　　十指展開，壹座座巨柱自天地之間顯現，陰冷的光芒封鎖了每壹寸空間，緊接著，海量的幻影自意誌之中浮現，充斥所有。
　　在察覺到槐詩消失的瞬間，第壹反應便是新的詭計已經到來……可此刻，即便是絕罰，環顧整個戰場時，依舊不免狐疑。
　　察覺不到任何的氣息了。
　　就好像，忽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壹樣……
　　那樣龐大的威脅，如此不容許忽視的存在，究竟，去哪兒了？！
　　而當他再度看向前方的瞬間，眼瞳，便不由自主的，收縮到了極限。
　　毛骨悚然！
　　宛若幻影壹般的笑臉，已經，近在咫尺！
　　“嗨呀，好久不見。”
　　槐詩招手，以劍刃致以問候：“想我了嗎？”
　　那壹瞬間，烈日再度從虛無之中升起，照亮了整個天地，暴虐的潑灑光芒，充斥壹切，刺痛每壹雙呆滯的眼瞳。
　　風暴撲面而來。
　　七海之劍自潮聲之中擡起，突刺，跨越了最後的距離，撕裂阻礙，向著絕罰的頭顱貫出——
　　從未曾，如此接近。
　　“裝神弄鬼。”
　　絕罰再忍不住，冷笑出聲，擡起的五指瞬間握緊，揮出，好像掌握著整個世界那樣，再度把控所有。
　　虛空之中的鐵錘橫掃，宛若山巒那樣，帶著無可匹敵的質量，驟然爆發。
　　槐詩，倒飛而出！
　　可在那壹瞬間，身後的陰影之中，壹只染血之手卻已經悄無聲息的伸出，五指並起如刀那樣，斬落！
　　令絕罰毛骨悚然。
　　什麽時候？！
　　在轉身的瞬間，那壹張詭異的面孔已經近在咫尺，獰笑著，斬碎眼前驟然浮現的鏡光，突進，近乎緊貼。
　　“妳好啊。”
　　槐詩說，手中糾纏著無數血肉的鐵錘噴薄血焰，揮下。
　　轟鳴聲裏，槐詩再度倒飛而出。
　　而絕罰卿，終於……
　　後退了壹步。
　　難以置信的看向手中，那壹道崩裂的細碎傷口，乃至眼前的槐詩。
　　兩個，槐詩！？
　　如出壹轍的微笑著，看著他，手握著劍和斧，頷首示意。
　　絕非幻影，也不是什麽假象。
　　當絕罰卿看向眼前的壹切時，才察覺，那樣的氣息，如此的真實！
　　而天穹之上……那孤獨的莊嚴烈日旁邊，所升起的，是第二個太陽！
　　宛若無窮血肉所組成的詭異漩渦，數之不盡的哀嚎和歌聲裏，壹條條宛若肢體壹般的日焰噴薄，回旋。
　　滴落鮮血，覆蓋塵世，化為暴雨。
　　緊接著，第三個太陽從虛無之中躍出。
　　純粹到宛若即將爆裂的恐怖恒星瘋狂的膨脹，近乎快要焚燒殆盡的東君從虛無的彼方向著眼前的世界走來。
　　狂笑著，展開雙臂。
　　擁抱壹切！
　　“不好意思，忘記告訴妳。”
　　槐詩攤手，和煦壹笑：“搖人乃新壹代天國譜系之特色，不可不品嘗。”
　　那壹瞬間，在三個槐詩的凝視之中，令絕罰卿汗毛倒豎的圍攻，終於開始！
　　近在咫尺的超新星爆發，大天使化的源質武裝，乃至無窮生命所沃灌而出的捕食器官——
　　——徹底化為人工恒星的槐詩，無止境的演化地獄食物鏈的地獄之神·槐詩，乃至徹底融入了永生之獸的無窮力量之中，化為終極生命的槐詩！
　　三個截然不同的槐詩出現在了戰場之上，無分彼此，宛若壹體的，發起猛攻。再次向昔日那堪稱絕望的強敵，發起挑戰！
　　這便是【天敵·鳳凰】的威權。
　　在瞬間的融合之中，他依舊無法做到如同褚清羽那樣，在無窮可能性之間跳躍、穿梭和自由的改變壹切。
　　可同時，那截然不同的掌控方式，卻足以令槐詩，將無窮可能性中的自己短暫的拉進此刻的現實之中！
　　這便是搖人的終極奧義。
　　——我！搖！我！自！己！
　　此刻，當超新星爆發的恐怖風暴掃滅壹切幻影的剎那，終末之獸的莊嚴身軀從虛空之中浮現，張口，吞盡了絕罰所創造而出的天體級打擊。
　　無窮血肉觸須裏，壹只只蠕動的手掌已經電射而出，籠罩了絕罰卿的身影。
　　巨響轟鳴。
　　壹張張空洞的面孔在血肉化的大地之上振奮高歌。
　　天穹之上，那不斷爆裂揮灑滅亡的烈日回旋著，蹂躪和大地，宛如奏響了無形的琴弦。而當聖歌之中的大天使圍攻而來時候，便有狂風暴雨壹般的疾奏自絕罰卿的面前展開。
　　令遠方沈默觀望的風暴主祭也為之錯愕和震驚，不由得將視線，短暫的從大君的背影之上挪開。
　　未曾想象過，世上竟然存在著，如此浩蕩和莊嚴的旋律。
　　“妙哉。”
　　蒼老的祭祀撫摸著破裂的鼓面，竟然不忍心再將任何不諧的音節插入其中。
　　三個同出壹源的強敵，以截然不同的方式演化，匯聚在壹處時，便演化出令壹切魂魄為止震怖和敬畏的交響。
　　他閉上了眼睛，贊嘆著，專註聆聽。
　　而自那浩蕩旋律的最重要，無窮演奏的源點，槐詩再壹次聽見了來自身旁的話語。
　　宛若幻影壹般的少女緊握著他的手掌，回頭，看著他的側臉，忽然問：“槐詩，妳是為了拯救世界而這樣做的麽？”
　　“當然是為了我自己啊。”
　　槐詩不假思索的回答，想了壹下之後，慚愧聳肩：“要說的話，拯救世界其實是附帶的才對……我還盼著趕快打完回現境放個大假呢。
　　又不是非要當什麽救世主，稍微出點力就得了。”
　　“唔？是這樣麽？”褚清羽輕嘆著，似是感慨：“真失望啊，聽上去壹點都不像英雄人物。”
　　明明聽上去那麽惋惜，可是不知為何，卻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那麽愉快。
　　“怎麽了？”槐詩不解。
　　“不，沒什麽。”
　　她微微搖頭，收回視線：“只是忽然很開心而已。”
　　只要這樣，就足夠了。
　　她微笑著，望向眼前的世界。
　　只要能夠看到，這樣的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