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五章 火地之王

　　那細碎的聲音擴散，從佩奇的面具之後。
　　也從槐詩的身旁……
　　槐詩疑惑的回頭，看到身後的裂縫。
　　原本置身事外的奧特兄弟僵硬住了，身體上竟然浮現出無數裂隙，他們低頭，看著崩裂的雙手，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為啥佩奇沒死自己出事兒了？
　　緊接著，便感受到壹陣龐大的吸引力。
　　從同源的事象記錄之中……佩奇的靈魂裏傳來！
　　“糟了。”
　　泰羅的動作僵硬了壹下，“我被……吸入……了……”
　　瞬間，他的外殼就分崩離析，化為灰燼，宛如自爆壹般。
　　可源質卻化作流火壹般的通紅，落向了佩奇。
　　然後是傑克、賽文……
　　瞬間，五把憤怒之斧，融合為壹。
　　鋼鐵摩擦的聲音不斷的迸發，恰如結晶生長的高亢鳴叫。
　　有暴虐的光再度迸發，從佩奇的軀殼之中，從他的眼耳口鼻之中噴出。
　　那是火焰。
　　憤怒的火焰。
　　在漸漸龜裂的縫隙之後，絲絲縷縷的熾熱火光蔓延看來，刺的人眼瞳灼痛，難以直視。
　　伴隨著佩奇撐起身體，艱難的昂起頭，便有越發肆虐的火光從軀殼之中噴薄而出，漸漸化作漆黑的火焰升騰著，將迅速變化的軀殼籠罩。
　　槐詩忍不住後退了壹步，手指摸到刪除鍵上。
　　這怎麽了？
　　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為什麽會出現畸變？
　　可其中鑄造之物的源質波動卻漸漸的自混亂變得單純，宛如利刃在淬火之後展露出的大馬士革花紋壹樣，令槐詩瞪大眼睛。
　　難以置信。
　　這是二度的鑄造！
　　針對已經完成的作品進行第二度的加工，強行拔升作品的品質。來自黃昏之鄉中十三位鑄造之王中屬於‘生長者’所獨有的【涅槃蛻變】！
　　“……活了！”
　　骷髏最先察覺到發生了什麽，脫口而出。
　　哪怕沒有眼睛，它依舊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比槐詩本人還要真切——活過來的不是事象記錄，縱然再怎麽和槐詩相像，但它們依舊是銘刻著過往歷史的死物。
　　此時此刻，活過來的不是佩奇，而是沈睡在其中的源質之鐵，槐詩的靈魂武裝！
　　伴隨著龜裂的聲音，有沙啞的嘶鳴驟然迸發！
　　佩奇的身軀徹底潰散在火焰之中，漆黑的火焰擴散，勾勒出猙獰的輪廓，熱意逼人！
　　當升騰的火焰消散時，已經有截然不同的龐然大物浮現在了槐詩的面前。
　　雙眸和口鼻之中躍動著永恒不息的憤怒火焰，毛發赤紅，犄角崢嶸。
　　無數灼紅的鐵化為了毛發，覆蓋在巨物的軀幹之上，令那存在越發的龐大，足足有兩米余高。
　　漆黑的火焰纏繞在灼紅的鐵發上舞動，在壹片赤紅之中形成了虎壹樣的斑紋。
　　鋒銳的四角斜斜的指向了天空，而龐大的軀殼是如此的沈重，只是鐵蹄踏前，便令整個工坊陡然壹震！
　　所過之處，壹切都被燒成了焦黑。
　　那赫然是壹只沐浴在熊熊火焰中的燃燒巨牛！
　　此時此刻，它擡起足足有大半個槐詩那麽大的頭顱，困惑的環顧著四周，低沈的聲音像是無數人的怒吼重疊，雷鳴壹樣回蕩在槐詩的耳邊。
　　“我看上去很奇怪嗎！？”
　　槐詩，下意識的搖頭。
　　“呃……”
　　他想了半天，說，“很有特色。”
　　“那就……好。”
　　憤怒之斧的化身緩緩頷首，似是愉快，但聽起來卻仿佛充斥著沒有嚇到人的不滿。
　　龐大的身軀隨意的在工坊中走了壹圈，便留下了無數擴散的火焰，無窮盡的怒火隨著它的漫步而擴散開來。
　　槐詩終於從漫長的呆滯中清醒過來。
　　狠狠的吸了壹口焦熱的空氣。
　　難以冷靜。
　　心臟在狂跳，壓抑不住狂喜。
　　這哪裏只是生長者的【涅槃蛻變】？二次鑄造時自行運轉的，竟然還有萬變者的【生體再造】！
　　就好像在那壹片地下空間中所見的無數機械昆蟲那樣。
　　不僅壹舉賦予了憤怒之斧實質，而且還施加了在鑄造者十三項的終極成果中也號稱最為艱深、最為難以掌握的‘活化’！
　　令虛無的鋼鐵產生自己的意誌，令造物具備人的魂靈！
　　這就離譜！
　　簡直相當於連中了兩次頭等獎，第壹次五百，第二次壹千，單位都是萬，還他娘的都是源質結晶。
　　哪怕是以大宗師的骸骨作為催化劑，憑借著自己的源質武裝抄了近路，再加上大司命的天命加成，槐詩也依舊不敢相信，怎麽會有如此誇張的進步和成果？
　　自己壹個大學生，竟然壹不小心搞定了世界性難題？
　　他下意識的看向彤姬。
　　彤姬攤手以示無辜，總不能什麽事都是自己搗鬼吧？
　　完全搞不清原因，但也無妨。
　　成了就是成了。
　　雖說煉金術需要奇跡，但成果卻絕對沒有偶然，反而是必然。
　　剛剛槐詩完成了自己這輩子作為煉金術師和鑄造者來說，最為傑出的作品，哪怕是再怎麽苛刻的大宗師也會為之動容。
　　哪怕是放到萬世牌裏，也足夠出壹個特殊的裝備卡。
　　而活化的憤怒之斧在四周溜達了壹圈之後，打了個哈欠，很快，便四蹄收攏，咚的壹聲巨響，坐在了地上。
　　震得整個工坊裏的東西陡然壹跳。
　　緊接著，在打了個哈欠之後，它就趴著睡著了。
　　龐大的身軀如幻影那樣消散，浮現在槐詩眼前的是壹柄湧動著無盡火光的沈重雙手斧。
　　單面的斧刃之上已經多了壹道活靈活現的猙獰牛首圖騰。
　　幻光環繞中，無止境的熱意從四周擴散來開。
　　這就是它常規的形態。
　　在獻祭了五個召喚物之後，終於完成的【靈魂武裝·憤怒化身】！
　　槐詩端詳許久之後，最後將它放在了架子上，轉身回到鑄日者的禦座。
　　趁著開始時間還有幾個小時。
　　沈沈睡去。
　　……
　　……
　　而充滿刺鼻味道的工坊中，沈睡的拉結爾忽然驚醒了。
　　在他面前，煉金熔爐震顫著，嗡嗡作響，從其中傳來了低沈的回聲，正是來自加蘭德的聲音。
　　“大宗師？”
　　拉結爾不知道加蘭德是如何將自己的聲音傳遞至此，但卻下意識的挺直了身體。
　　“拉結爾，妳下壹局的對手，是槐詩。”
　　宛如預見了未來那樣，老人如此斷然的下達了結論：“妳不會是他的對手。”
　　拉結爾的神情僵硬了壹下，難掩陰沈。
　　他原本想說我未必會輸，可此刻卻恥辱的發現，自己在面對壹個半吊子煉金術師的時候都沒有贏的把握！
　　“我會幫妳完成古老之種。”
　　加蘭德冷淡的說：“有壹件事情要請妳去完成。”
　　拉結爾沈默了許久，頷首。
　　“好。”
　　於是，熔爐錚鳴，無形的引力迸發，拉扯著四面八方的藤蔓，像是無敵的黑洞那樣源源不斷的吞入了各色煉金材料之後，浮現動蕩的光芒。
　　相隔著無數秘儀，加蘭德彈指。
　　於是在瞬間，壹粒拳頭大小，如同晶體壹般晶瑩剔透的種子就從爐中跳出。
　　那樣子，與其說是種子，倒不如說是某種巨型生物的牙齒壹般，鋒銳而猙獰。
　　彈指間便完成了拉結爾根本不敢想象的工作，緊接著，有第二樣東西從爐子中跳出。
　　那是壹張古老的契約。
　　在契約的末端，數十個簽名之後，是壹行黯淡的筆跡。
　　槐詩。
　　拉結爾捧起這壹卷契約，傾聽著來自大宗師的命令，便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
　　……
　　當鐘聲再次響起的時候，槐詩睜開了眼睛。
　　窺見神性如同太陽的輝光壹樣從天穹的日輪中降下，再次在自己面前擬化出了虛影。
　　這壹次槐詩手裏攥著兩點神性，並沒有急著購買，而是打算攢下來先攥著。
　　而等他再擡頭，卻看到眼前空空蕩蕩。
　　竟然沒有對手？
　　他楞了壹下，從座位上起身，趴在永凍爐心高塔邊緣，低頭往下看，才看到那壹張陰沈的面孔。
　　還有他腳下那壹座三層樓不到的塔。
　　十足袖珍。
　　“喲，妳這也太矮了點吧？”
　　槐詩撓頭：“我都沒看見妳。”
　　拉結爾的眼角抽搐了壹下，咬牙，但卻強忍著沒有發作。
　　只是擡起手，展示著手中古老的契約。
　　“妳還記得這是什麽嗎，槐詩！”
　　“那是什麽？”
　　槐詩撓頭，不解：“妳的日記嗎？十八歲之前的那種？”
　　拉結爾的表情頓時僵硬。
　　可更高處，槐詩的感慨聲依舊在源源不斷的傳來。
　　“哎呀，這年頭除了我還有人寫日記的麽？妳看，多巧啊，我也寫日記！我壹般都是把本子丟在那兒，然後它就開始自動寫了，而且文筆還挺不錯，我都忍不住想給它塞點錢，讓它多寫點。妳那玩意兒不知道有沒有這麽高級的功能啊？”
　　“夠了！”
　　拉結爾惱怒的打斷了他的話：“大宗師有話帶給妳！”
　　“大宗師？哪個大宗師？”槐詩壹拍腦袋，旋即恍然：“難道妳投了普布留斯？哇，這麽快叛變，也太二五仔了吧？”
　　拉結爾的臉色變化，從綠到紅再到黑，忍不住低吼：“是加蘭德翁！！！”
　　“……”
　　槐詩被震的耳朵眼疼，沒想到這貨有這麽大嗓門。
　　不過好像也很合理，畢竟他之前求救的時候那麽靚仔，連慘叫都中氣十足，真是高音界的良才美玉。
　　只不過，看他這麽慌的樣子……該不會真的做了二五仔吧？
　　不管有沒有，槐詩都對他帶來的口訊沒有半點興趣。
　　他摳著耳朵眼，無所謂的聳肩：“不好意思，我好像跟加蘭德那個老鬼沒什麽好談的，也對他的話沒什麽興趣。”
　　拉結爾楞在原地，難以置信，沒想到槐詩的頭這麽鐵，無法理解哪裏出了問題。
　　原本準備好的話竟然卡在了喉嚨裏，變成壹陣狼狽的嗆咳。
　　他厲聲質詢：“別忘了，妳可是簽了契約的！”
　　“契約？”
　　槐詩被逗笑了，“那是什麽？能吃麽？”
　　加蘭德違背契約在先，坑著其他煉金術師跳到赫利俄斯上給自己賣命的時候，怎麽就不提契約了？
　　搞得槐詩好像真的在乎壹樣。
　　原本他還會怕，現在他背靠永凍爐心，哪怕是個報廢的永凍爐心，也依舊是永凍爐心呢，況且還有上了線的彤姬在這裏。
　　什麽契約這麽牛逼能搞他？
　　“妳這是自尋死路！”
　　拉結爾再不掩飾自己的惡意，獰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古老卷軸，對準槐詩，催發了其中的最惡毒的懲戒！
　　瞬息間，古老的契約壹陣抖動，無數猩紅的眼眸從羊皮之上睜開，黑暗凝聚，化為了直指靈魂的詛咒。
　　來自深淵的古老之底，靜寂區之下沈睡了千萬年的恐怖意誌運轉，向著此處投來了不容逃避的懲戒！
　　“看到了嗎！”
　　拉結爾嘲弄大笑，看著槐詩，就好像看著壹個死人，“別以為這個秘儀保護的了妳！”
　　寂靜裏，槐詩沒有說話。
　　許久。
　　許久。
　　許久的寂靜，無事發生。
　　槐詩等來等去，卻連壹個噴嚏都沒打出來，忍不住撓頭：“哦，然後呢？”
　　拉結爾的笑容漸漸僵硬。
　　嘴唇囁嚅著，開闔，卻發不出聲音。
　　握著卷軸的手掌開始顫抖，無法理解，究竟為什麽律令的反噬沒有奏效……為什麽足以令五階升華者都為之凝固的災厄沒有出現！
　　難道說，大宗師給自己的是壹紙空文麽？！
　　他的臉色漸漸慘白。
　　“別著急，可能詛咒還在路上了，距離有點遠，晚點奏效也正常。”槐詩好心的安慰道：“對了，其實妳剛才說的話裏有壹句還是挺有道理的……”
　　他停頓了壹下，笑容就變得充滿了愉快：
　　“——妳這是自尋死路。”
　　那壹瞬間，在槐詩的腳下，高塔之門轟然洞開。
　　大地鳴動的巨響之中，宛如卡車壹般龐然大物踐踏鐵蹄，裹挾著無窮盡的火焰，走入了場中。
　　恐怖的巨牛擡起眼眸，火光升騰。
　　憤怒在燃燒！
　　……
　　……
　　與此同時，另壹片戰場。
　　猙獰的龍形高塔之上，巨響轟鳴。
　　那壹只正甩著舌頭沖著對手傻笑的巨犬忽然楞了壹下，擡起頭，看到無數黑暗宛如瀑布壹般湧現。
　　滿盈著災厄和詛咒的懲罰，從天而降！
　　將它吞沒了。
　　不止是它，就連對面的對手也楞在原地，無法理解如此詭異的變化是怎麽回事兒。
　　可緊接著，就看到黑暗沸騰，在這災厄的沃灌之下，有莊嚴的光環緩緩升起，瀑布壹般的黑暗被吞吃殆盡。
　　緊接著，如惡龍壹般猙獰的頭顱張口，瘋狂的吞吸著從天而降的營養快線。
　　那些來自地獄最深處的詛咒，此刻變得好像送上門的狗糧壹樣。
　　大快朵頤！
　　轉瞬間，黑暗被吞吃殆盡。
　　獵犬已然面目全非。
　　無數如刀鋒壹般的鋒銳鱗片從它的毛發之下生長而出，狂烈的電光跳躍。
　　現在，化為惡龍的猙獰怪物咧嘴，仰天咆哮。
　　就在猙獰的龍吟之中，高塔之下，那些騎乘著巨蜥的蜥蜴騎士興奮的揮舞著手中的長矛，壹手高舉王國的旗幟。
　　就好像看到了神靈在塵世間顯聖那樣。
　　狂熱贊頌。
　　“聖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