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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預報

風月

靈異推理

公元2020年
珠穆朗瑪
遠方傳來了撕裂的轟鳴。
巨大的冰層自漆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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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壹十三章 彼處水如酒

天啟預報 by 風月

2023-3-16 22:12

  死寂,凝固的死寂。
  哪怕是在側室中悄悄窺探此處的大佬們也目瞪口呆,凝視著那個張狂的身影。長久以來第壹次看到,有人放肆到膽敢將北原的顏面踩在腳下。
  只有北原,呆滯的低頭,看著戳在胸前的手指。
  依舊,難以置信。
  等他擡頭,便看到槐詩嘲弄又冷漠的眼瞳,臉色自漲紅變成了鐵青,五指之間的手杖幾乎被捏的咯咯作響,震怒咆哮:
  “混賬東西,妳膽敢侮辱我嗎!”
  “只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用不著那麽生氣吧?”
  槐詩嘆息著,“說話的聲音用不著那麽大聲,我聽得見——”
  他停頓了壹下,眼神就變得危險起來,平靜的拍了拍眼前男人的肩膀,將他的衣領和頭發整理好,溫柔的告訴他:“就算是再怎麽不懂得禮貌,也不應該在逝者的靈前如此失禮才對,冷靜壹些,好嗎?”
  隔著禮服,拍了拍他的肋下的槍套,槐詩緩緩的松開手,後退了壹步,端詳著他的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才對嘛,妳是五大佬的使者,本來就不應該跟我們這些街頭廝混的小人物壹般見識,總要拿出端莊的樣子來。”
  “妳以為妳贏定了?”
  北原從牙縫裏擠出沙啞的聲音,蒼老的面孔滿是陰沈,死死的盯著他的面孔,“妳以為自己很厲害,很強,我知道,每年都會有像妳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跳出來,想要挑釁權威,不知天高地厚。
  妳以為有了藤本的遺產在手裏,可以和五大佬叫板,可妳在做夢,懷紙,如果五大佬不允許,妳甚至連這個老大都沒得做!”
  “大概吧,或許,可能就像妳說的壹樣呢?”
  槐詩滿不在意的聳肩,微笑著:“不過,妳又算是什麽東西呢?想要奪走我的位置的話,就讓五大佬來對我說啊。”
  “落合、生天目、久我、千葉還有荒川,不論是誰都好。”
  他彎下腰,輕聲在北原耳邊呢喃:“如果他們對我這個新人不滿意,那就請他們親自來對我講吧。”
  寂靜裏,北原擡起眼睛,端詳著眼前男人的面孔,很快,緩緩頷首:“很好,我會將妳的原話帶到。
  懷紙,真希望妳死到臨頭的時候還會有這樣的骨氣。”
  他收回怨毒的視線,再沒有說話,轉身離去。可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的聲音。
  “……對了,妳不是來吊唁的麽?”
  靈位前的槐詩回頭,疑惑的問:“為什麽不上香呢?”
  北原的腳步壹頓,表情抽搐著,克制著自己的怒意,轉過身來,向著山下擡起手。山下彎腰,雙手奉上壹束線香。
  線香在燭火中點燃,稍縱即逝的光焰升騰,照亮了壹老壹少的面孔,很快,又消失在薄雨裏吹來的水汽中。
  只有壹線明滅的火光落入了香爐中,化作裊裊的青煙,彌散四方。
  目送著北原含怒離去,臉色蒼白的山下走過來,壓低了聲音:“北原是五大佬的使者,倘若……”
  “我知道。”
  槐詩說:“我故意的。”
  山下呆滯:“為、為什麽?”
  “道理很簡單啊。”槐詩回頭,平靜的看著他,“如果沒有機會,新人要怎麽出頭呢?”
  山下欲言又止。
  他很想說他這是將藤本組放在火上烤,壹旦傳揚出去,恐怕會有傾覆之危。可藤本組已經不存在了,現在應該是懷紙組才對。親分已經決定的事情,他壹個過氣的若頭又有什麽資格說三道四呢?
  木已成舟,剩下的無非是刀山火海而已,惶恐過後,山下已經接受了現實。倘若五大佬問責的話,大不了陪著組長壹起上路吧。
  他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開罪了北原的惡果不用等到明天,就已經在此刻顯現。原本在側室裏參與送別的大佬們已經開始提出各種借口,紛紛告辭。
  敬佩於懷紙驅逐五大佬使者的勇氣,可不代表著他們喜歡和壹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來往。
  “哎呀,懷紙先生可謂年少有為,本應該留下來多飲幾杯水酒的,奈何家中有急事,不能久留,真是太遺憾了啊。”
  山田組的老頭兒壹臉裝模作樣的惋惜著,握著槐詩的手,依依惜別。
  槐詩倒是沒有強求,甚至連藤本的遺孀和孩子都沒有留下。
  只是微笑著,壹壹道別。
  “不用過晚飯就走了麽?真遺憾啊。”他客氣的將他們送出門口:“大家路上走好,在下就不遠送了。”
  目送著老人們轉身,槐詩看向宅間,似是疑惑的問:“真奇怪啊,大家竟然都對虎王組的遺產不感興趣嗎?”
  在雨傘之下,山田老頭兒離去的腳步稍微停頓了壹下,可是卻沒有回頭,面色如常的離去。
  五分鐘後,後門被敲響了。
  去而復返的老人向著山下微笑:“哎呀,忘記帶雨傘啦,不置可否行個方便,讓老朽叨擾壹頓晚飯呢?”
  “當然,裏面請。”
  山下引手,指向了靈堂旁邊的側室。
  再度熙熙攘攘起來的側室裏,多少雙眼睛看過來,旋即變得不快。
  “啐,老烏龜妳不是走了麽?怎麽回來了?”
  “我侄兒和藤本在牢裏可是義兄弟,怎麽就不能在他的葬禮上喝杯酒了?倒是妳這個禿子河童,不是說女兒要生了麽?趕快滾回去啊。”
  “老子只有兩個兒子,都在監獄裏吃飯呢,哪兒來的什麽女兒?壹定是妳這個老烏龜耳背聽錯啦!”
  十幾分鐘不到,竟然有超過三分之壹的人又跑回來了,就像是什麽會社職員之間默契的二次回和三次會壹樣,將不相幹不識趣的家夥騙走之後,又再度在熟悉的地方重聚。
  誠然,懷紙組不識好歹,有可能危在旦夕。
  但這不妨礙虎王組的遺產有多香啊!
  如果不趁著現在下手,等同盟高層進行分配,到時候不知道還要花多大的心思才能弄到手,怎麽比得上現在趁火打劫的爽快?
  就算到時候懷紙組不在了,可大家花了錢買下來的產業,哪怕妳是五大佬也不能說讓人退就讓人退吧?
  縱然極道並不遵從所謂的流程,也從不交稅,可其中也自有規則。裏面可操作的余地實在太多,而可謀取的利潤也太多了,不由得這幫老鬼們不心動。
  況且,搞不好到時候還能再吃壹波懷紙組……兩個組的遺產伺候自己,豈不美哉?
  遠遠的看著房間裏熱鬧的氛圍,槐詩轉身離去。接下來的事情都丟給宅間了,用不著他再出面了。
  ……
  壹個小時之後,宅間匆匆的走進了專門為槐詩準備的休息室裏,滿頭大汗,擦拭著額頭。
  “組長,虎王組的資產已經發賣完畢,固定資產和他們手裏的貨,以及連鎖奶茶店的渠道和店面,都被那四家買走了……”
  說到這裏,他就忍不住肉痛。
  還是太倉促了,那群老東西獅子大開口,往下砍價的時候根本絲毫沒有還價的空間,簡直像是買白菜壹樣。
  而且這種沒處理幹凈的產業,按照規矩,還要往下折價三成。
  根本和明搶差不多!
  他低頭送上手中厚厚的文件,稟告道:“這壹次,分別是由山田組和……”
  槐詩揮手,打斷了接下來的長篇大論:“直接說總數給我就可以了。”
  “壹共五千七百萬,美金。”
  宅間扶了壹下眼鏡,喘了幾口氣,避免自己心臟病發作:“按照您的要求,只要現金和硬通貨,不夠的話先抵押,壹周之內結清。”
  匆匆算了壹下借來的收益,他便忍不住喜上眉梢:“這樣的話,藤……不,懷紙組如今的賬目上就有壹大筆……”
  “要那麽多錢幹什麽呢?”
  槐詩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現在賬面上,有多少錢?”
  “算上上壹季度的結余和流動資金,大頭是剛剛轉過來的預付款,壹共有九百萬美金左右。”
  “不少了啊。”
  槐詩了然的頷首,凝視著外面天空漸漸泛起的暮色,若有所思:“宅間,妳說,整個丹波內圈,壹共有多少人呢?”
  “啊?”
  宅間不解,想了半天之後,有些猶豫的說:“大概,有二十萬人左右吧?反正每年人口普查都不算這裏的,也沒有人算過。”
  “那就算二十五萬好了。”
  槐詩低頭,凝視著指尖明滅的煙卷,想了想,聳肩:“那麽,就這麽辦吧。”
  不等宅間有所反應,他便擡起頭,露出微笑:
  “去告訴這裏的所有人,有個叫做懷紙的家夥,初來乍到,想要請他們喝杯酒,以後要請大家多多關照。”
  他說,“我要請大家喝壹杯。”
  宅間楞住了,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
  “老大,您……是認真的麽?”
  “那麽壹大筆錢的事情,也不是能用來開玩笑的吧?”槐詩說,“幫我算算吧,妳有帶計算器嗎?”
  這是最簡單的算術題。
  最便宜的暮日生啤,壹罐二百七十瀛元……算下來,壹共就要六千七百萬瀛元,換算成美金,差不多接近七十萬美金!
  “這樣的話,還能留下八百多萬啊。”
  槐詩捏著下巴想了壹下,從口袋裏掏出了壹張名片——邊境和平水利集團。
  “去聯系這家公司,合同的條款我已經談好了,商量好預付和後續款項支付的問題就行了,記得預留壹部分管道鋪設和改造的費用。”
  “之後,妳們就可以去告訴那些喝酒的人,從下周開始,所有人都能夠從我們這裏買到水——幹凈的,清澈的,真正可以用來喝的飲用水。”
  他說,“但水和酒不同,酒是免費的,水是市價的三倍。”
  沈默裏,宅間捧著紙張的手在顫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可卻難以再去質疑他的話語。許久,他喘息著,終於平靜下來。
  顫抖的手摘下眼鏡,這個白發斑駁的男人彎下腰,向前,九十度鞠躬。
  “遵命!”
  ……
  ……
  兩分鐘後,來自懷紙組組長的第壹個命令,傳達到了所有人的耳邊。
  不是火並,也不是斥責或是誇獎。
  只是簡單單單的,想要請大家喝壹杯酒。
  絕大多數人都以為他瘋了,還有的人已經悄悄的準備走,在大浪之前為自己找好下家。但更多的人選擇留下來。
  因為時間太過倉促,因為還在觀望,更是因為……大哥給的紅包實在太香了。
  當然,也有不安的成員悄悄找到了最為親近底層的上野,關切的詢問:“上野大哥,聽說老大得罪了五大佬,是真的嗎?以後大家恐怕沒有好日子過啊。”
  “懷紙大哥是真正的男人,妳懂什麽?!”
  渾身纏著繃帶的上野抽著煙,就像是看著壹群傻叉壹樣,斜眼睥睨:“獎金沒拿到麽?給我好好幹活兒!
  車不夠?就去借啊!山田會不是有個貨運公司麽?人手不夠,那就把妳家的裏那些只會嗑藥的廢物叫過來啊,有手有腳就行了,難道老大不給錢嗎!”
  不論如何,今夜,在這荒誕的命令之下,新生的懷紙組開始了運轉。
  發動了兩倍以上的人手和無數外來的幫閑,灑下了無數的金錢,然後用超出了百分之七十的預算,幾乎搬空了整個京都所有的便利店和倉庫,打爆了供貨商的電話,馳騁的貨車甚至去往了奈良與大阪。
  而在晚上十點鐘的時候,好像整個世界的啤酒都已經來到了丹波內圈。
  然後,在旁觀者們迷惑的註視裏,由懷紙組的成員們壹箱又壹箱的搬到了街邊,在上百個路口堆積成壹座又壹座的山。
  當遠方報時的鐘聲響起時,便有帶著紋身,穿著不合身禮服的男人們從車上跳下來,幹脆利落的拆開封裝,彬彬有禮的向四周問候。
  將每壹罐啤酒送到了任何壹個經過的人手中。
  免費。
  就這樣,他們不厭其煩的告訴每壹個人:這不是促銷廣告,也不是什麽卑鄙的詐騙把戲,只是有壹位懷紙先生想要請您喝杯酒而已。
  您不需要知道懷紙是誰,也不需要理解他來這裏做什麽,不論您選擇接受或者拒絕,他都只是想要讓您開心壹下。
  哪怕時間只有片刻,哪怕這快樂只有分毫。
  就是這麽簡單。
  他只是希望妳過得好。
  有的人拒絕了,迅速走遠,警惕的觀望。可有更多的人在無所謂的心理下選擇了接受,接過了沈甸甸的啤酒。
  然後仔細觀察了生產日期和標簽之後,拉開拉環,嘗壹下味道。
  有的人大加贊賞,有的人則隨意喝了兩口之後,丟進了垃圾箱裏。不論是好奇,懷疑還是抵觸,都有越來越多的人匯聚而來。
  讓氣氛漸漸熱烈,讓歡呼的聲音擴散向四面八方。
  到最後,在這狹窄又骯臟的丹波內圈,匯聚成稀薄蕩漾的海。
  時隔多年之後,依舊能夠有人回憶起那壹晚街道的歡呼和笑聲,所有人舉起手裏的啤酒開懷暢飲的模樣。
  那些隱藏在小巷、橋下和角落中的人們再壹次走上街頭,無分尊卑的從那些人手中接過壹罐啤酒。
  不論是流氓、極道、常人、混種、幫工還是舞女,在霓虹燈的照耀之下,所有人的臉上都帶著幻覺壹般的笑容。
  風中傳來遙遠的口琴聲,壹切都淹沒在甘甜的麥香裏。
  好像世界不再有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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