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蔬

　　淩晨時分。
　　遠離萬欲窟的街道上壹片寂靜。
　　零星亮著燈火的窗戶，透出幾道亮光。
　　空無壹人的街道上，只有滿地的落葉、雜物。
　　盧通返回茶酒館。
　　櫃臺上點著壹盞燭臺，大憨坐在後面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
　　二虎在墻角用桌子拼了張床，已經睡著了。
　　“怎麽還不睡？”
　　“睡了壹覺，又醒了。”
　　盧通過去拍了拍他的腦袋，手感不再滑溜，而是摸到壹層紮手的硬毛茬。
　　“咦，長毛了？”
　　大憨傻笑道：“嗯，剛長出來。”
　　盧通有些驚喜。
　　現在才長毛，說明大憨之前沒有完全成年，以後會越來越強。
　　“除了長毛，還有什麽變化？”
　　“餓，饞豬肉。”
　　盧通搖了搖頭，取出二兩銀子道：“明天自己去菜市場買肉。走吧，上樓幫我守門。”
　　進入二樓雅間。
　　盧通盤腿坐在品茶的軟榻上，脫下左手上的手套，壹層層解開裹手的繃帶，露出左手。
　　手心、手背全部通紅。
　　裹了整整壹天，皮膚表面已經褶皺，看起來像紅色樹皮。
　　煉化完壹茶杯血甲蟲的甲殼，修為突飛猛進，突破到了練氣四層。
　　可是殘留下的血痕也擴大了數倍。
　　從占據掌心的壹小塊紅印，擴散到完全包裹住左手。
　　好在除了看著瘆人外，沒有其他不適。
　　經過彩蝶院的修養，他的精力已經恢復了大半，於是沒有休息，取出短刀、甲殼，繼續煉化。
　　修行路遠。
　　他沒有親友同道扶持，只能依靠每日勤勉不輟、徐徐進步。
　　……
　　五天時間很快過去。
　　這天茶酒館關門後，盧通把二虎叫到二樓的雅間。
　　“二虎，最近聽到了什麽消息？”
　　二虎取出壹摞紙，上面畫滿了奇形怪狀的記號，邊看邊道：
　　“坐馬車的價格漲了。”
　　“妖獸死了好多，商會招力工的工錢比以前高。”
　　“西街路口死了個人，早上被發現的，不知道誰殺的。有人說是外地邪修，有人說是被搶了。”
　　“……”
　　“去臨陽城的大路通了。”
　　“城外虎口關堵了，好多被鬼霧堵在外面的拉貨商隊都堵在外面。”
　　“虎口關外面每天打架，有個外地商會下手狠，搶位置時敢掄刀子放血。”
　　“有個商會拉車的妖獸全被殺了。”
　　“有人說壹頁宗收弟子，要去百燭山撞仙運。又有人說新收的弟子已經入山了，是百裏家的三公子。”
　　二虎說了快壹炷香的時間才終於說完。
　　盧通聽完，思索了片刻，問道：“有個商會的妖獸被殺，是怎麽回事？”
　　二虎翻了幾下筆記，搖頭道：“沒有寫。我記得他們說得虎口關的事，說很多車隊堵在外面，每天都打架搶位置。”
　　盧通記下此事，又問道：“壹頁宗收弟子呢？”
　　壹頁宗不像外地宗門那樣，從普通人中挑選弟子。
　　能拜入壹頁宗的，都是傳說中仙運好的人。
　　二虎又翻了翻筆記，道：“這個消息不準，壹桌人喝多了說的，我問過其他客人都說沒有聽過。”
　　“好，去休息吧。”
　　二虎離開後，盧通取出《解字》、《地誌·雲英城》，開始查找關於虎口關的消息。
　　有沖突的地方，往往有利益。
　　虎口關現在的沖突似乎很激烈。
　　……
　　第二天。
　　盧通離開茶館，走到西門附近。
　　這裏有很多半大不小的孤兒半妖，紮堆湊在城門口乞討。
　　蹄子、鳥毛小時候就是在這裏長大的。
　　盧通掃了壹眼，走到壹只人頭、蛇身、鷹爪、鳥翅膀的怪異半妖前邊，問道：“打擾，打聽個消息。”
　　人，體弱神魂強；妖，體強神魂弱。
　　血脈沖突弱，可以產生半妖後代。
　　但是半妖與半妖之間，血脈異常混亂，極難孕育後代。
　　眼前這頭半妖，最少有人、蛇、鷹三種血脈，實在罕見。
　　怪異半妖掃了盧通壹眼，反問道：“為什麽找我？”
　　“城門下邊那夥小半妖是妳的手下，有十來個小家夥幫妳，妳的消息肯定靈通。”
　　“妳怎麽知道？”
　　怪異半妖瞬間警覺起來，壹雙鷹爪扣住地面，蛇尾也停止甩動。
　　盧通退後半步，解釋道：“十年前，我在這裏討生活，明白這裏的規矩。剛才那個小半妖討到錢後，悄悄看了妳兩眼。”
　　小半妖容易受欺負，大多投靠大半妖。
　　討到的錢，大部分都得上交。
　　所以趁著看護的大半妖不註意，小半妖們往往會私藏壹部分。
　　怪異半妖放松下來，問道：“打聽什麽？”
　　“虎牙關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聽說有個商會拉車的妖獸被殺了。”
　　“嗯，是有這事兒。”
　　怪異半妖瞇著眼睛，上下打量盧通。
　　盧通摸出十幾枚銅板，放在手裏掂量。
　　怪異半妖搖了搖頭。
　　盧通又摸出三五枚，道：“差不多了，這裏又不是妳這壹家。”
　　“行吧，先給錢。”
　　盧通扔出壹半，把另壹半留在手裏道：“說吧。”
　　“哎，這個事情傳挺大的。被殺的妖獸是玉蔬商會，他家有幾批外地蔬菜，被鬼霧耽誤了。聽說菜快壞了，急著插隊過關，沒想到被下了黑手。”
　　“誰幹的？”
　　“不知道，這種事誰敢認，玉蔬商會可不是小勢力。”
　　盧通嗤笑壹聲，道：“不是那家外地商會？”
　　“嗯？妳知道還問？”
　　壹口悶氣瞬間湧上腦門。
　　盧通根本不知道什麽外地商會。
　　只不過聽二虎說，有個外地商會下手狠，順嘴試探了壹下。
　　沒想到這個奇形怪狀的家夥，還真的藏私了。
　　盧通掂了壹下剩余的銅板，轉身就走。
　　“等等，我還有消息，那夥外地的是從截水湖來得，我知道他們的底細。”
　　盧通又走了兩步，才停下腳步，轉身道：“說說看。”
　　怪異半妖瞪眼瞧著銅板，討好地笑著道：“這個……”
　　“妳先說，我跟妳不壹樣？”
　　“那夥外地的運得是截水湖裏的魚貨。截水湖是無法無天的地方，那裏捕魚是提著腦袋下水，民風特別強悍，很多人叫他們漁匪。”
　　截水湖，盧通在書上看過這個地方。
　　雲英城附近沒有海，但是書上描述的截水湖，看起來和海壹樣。
　　無邊無際，水波洶湧。
　　水面下還有靈氣潮汐，船只壹旦撞到潮汐分界線，瞬間就被切成兩半。
　　湖內十分危險，但是截水湖的魚貨靈氣足、價格高。
　　冒險進入湖裏捕魚的修士、半妖、妖獸，壹直絡繹不絕。
　　“還有呢？”
　　“沒了。”
　　“嗯？”
　　“真沒了，壹共就這麽多。”
　　盧通扔出壹枚銅板，轉身就走。
　　離開西門沒有返回茶館，而是朝菜市場走去。
　　臨近上午，市場上人不多。
　　案板上擺放蔬菜的攤販還不到壹成，而且大部分蔬菜看起來很不新鮮。
　　盧通走進壹家門口掛著“玉蔬”玉牌的鋪面。
　　這裏蔬菜的品相，明顯比外面好很多。
　　但是品種也很少，很多貨架都空著。
　　他走到櫃臺前，朝後面的小廝問道：“妳家掌櫃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