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戴七憫

　　“載道之寶，虧妳張得開口！”
　　“當年我爹破入金丹時都沒有，妳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怎麽不求妳的好兄長？妳不是什麽都聽他的嗎？去啊，去找他啊！”
　　“看他有沒有本事弄來！”
　　烏篷船艙內，壹個女人滿臉怒色，對著魏虎壹頓嘲諷、呵斥。
　　魏虎弓著身子賠笑。時不時地應承兩句，惹來壹記記白眼。
　　盧通坐在旁邊。
　　看著這夫妻二人，心中漸漸明悟了。
　　很像。
　　魏虎的妻子戴七憫，說話時和彭霞人十分相似。神態、語氣、甚至還有壹些動作，全都無所顧忌、高高在上。
　　他隱約猜出了接頭人的用意，道：“不能殺了嗎？”
　　面前，魏虎、戴七憫同時停口。
　　戴七憫轉過頭，低頭盯向盧通。
　　盧通道：“我受得了受不了，先不說。最難瞞過的人就是戴七憫，稍有不慎就會身份敗露，不如殺了幹凈。”
　　“殺我？”
　　戴七憫俯下身子，瞥了下嘴角，道：“我爹身為鬼使，子女多、弟子多、好友多，妳敢殺我？”
　　盧通蹙了下眉頭。
　　魏虎有個好兄長，好兄長幫他找了壹個好老婆。
　　戴七憫，父親是鬼王麾下的鬼使，金丹大修士，修為不算太高，不過活得足夠久。
　　至今已經活了七百多歲。
　　七百年的苦心經營，生了壹百三十七個子女、收了六十三個徒弟、結交了上千個道友。
　　論實力，排不上號；
　　論勢力，可以在“三名王”麾下名列前三。
　　他看了戴七憫幾眼，又轉頭看向魏虎。
　　魏虎仍然縮著身子，臉上殘存著壹些賠笑，像壹條討主人歡心的大黑狗。
　　“我也要這樣？”
　　戴七憫嘴角壹瞥，眼皮壹翻，露出壹副鄙夷神色，伸出手指點了壹下盧通頭上的骨刺，呵斥道：“人不人、妖不妖，山裏來的野漢子！”
　　盧通臉上繃起幾條大筋，瞪大雙眼，用力咬緊牙關。
　　即便知道是假的。
　　可是……
　　心中還是竄出壹股熊熊怒火，根本不受控制。
　　“呦呵，反了妳了！妳再瞪、妳再瞪……”
　　戴七憫嘴角掛著冷笑，壹次次點出手指。
　　“當、當！”
　　骨骼摩擦，聲音如同撞鐘。
　　壹道鞭影閃過。
　　戴七憫轟然炸開，變為壹捧白光消失不見。
　　“呼！”
　　盧通仰起頭，長長地吐了口氣。
　　舒坦了。
　　這時，耳邊響起壹個十分冷淡的聲音：“妳死了。”
　　下壹瞬，魏虎、桌椅、烏篷船全部消失不見。
　　盧通獨自懸浮在水面上。
　　壹陣風吹過，水霧散開，露出遠處的熊熊天火，以及仙船上的燈火。
　　他看著火光，突然心頭壹涼。
　　入了地府。
　　壹旦暴露了身份，十死無生。
　　想活，就必須成為魏虎，也只能成為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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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正午時分。
　　盧通、魏虎，鍛打完‘龍鱗’鐵片，準備壹起去吃飯。
　　壹個小廝跑來，道：“盧前輩，有人讓前輩去碼頭。”
　　“誰？”
　　“沒說，生人傳的話。”
　　盧通點了下頭，瞬間心領神會。
　　魏虎道：“盧兄在這個地方也有熟人？”
　　“有銀子，還怕沒有熟人？”
　　“哈哈，對！”
　　二人相視壹笑。
　　盧通的笑容中別有深意。
　　自從那晚被戴七憫反復“指點”後，每次看見魏虎，心底都忍不住生出壹些……同情。
　　他有些懷疑。
　　魏虎性格中的魯莽、急躁，有壹大半是被戴七憫氣出來的。
　　二人別過。
　　盧通飛身前往碼頭，遠遠看見彭霞人、盧不通站在壹艘華麗畫舫上。
　　畫舫二層。
　　盧通落在甲板上，正準備開口。
　　彭霞人挑了下眉頭，臉上浮出燦爛笑容，脆聲道：“看不出來，人長得不好看，心思還挺細致。”
　　盧通笑了下。
　　這裏的事情還不清楚，沒有冒然開口。
　　彭霞人拍了下手掌，轉身道：“走吧，今天必須釣到玉獅子！”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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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獅子，壹種綠鯉。
　　通體翠綠如玉，鰓附近的魚鰭十分旺盛，好似壹團獅鬃，因此被叫做玉獅子。
　　力氣極大、肉質極美、數量極少、血氣極純……
　　價格上，練氣比築基、築基比金丹。
　　盧通蹲在甲板上，抓住壹條金泥鰍，往泥鰍嘴裏塞入壹枚丹藥，又在外面劃出兩條血口，最後綁在壹根魚竿法器上。
　　彭霞人躺在躺椅上。
　　手邊，壹條長幾上擺滿了各種瓜果、酒水、點心。
　　盧通站起來，把魚竿遞過去。
　　彭霞人瞥了壹眼，對著湖面擡了壹下下巴。
　　“明白。”
　　他擠出壹個笑臉，提起魚竿用力壹甩，金泥鰍遠遠地甩入湖中。
　　“哎。”
　　彭霞人喚了壹聲。
　　盧通閉了下眼睛，慢慢轉過身，道：“叫我？”
　　“壹點都不機靈。”
　　彭霞人嘟起嘴唇，搖了搖頭，又擡了壹下下巴，道：“那個。”
　　盧通看著滿滿壹長幾的吃喝，不知道究竟是哪個，問道：“紅的？”
　　“笨，綠的，鯨香酒。”
　　“明白。”
　　他走過去端起壹盞墨綠色酒杯，遞到彭霞人手邊。
　　彭霞人喝了壹口，隨手舉到身旁。
　　盧通立即會意，接過酒杯，放回原本的位置。
　　短短幾個動作，端酒、接酒，可是做完之後，卻莫名心頭壹松，像殺了壹個十分難纏的對手。
　　他吐了口氣，看向中年婦人。
　　中年婦人也正看著他，眼神中沒有任何波動，似乎仍然不滿意。
　　從正午、到黃昏、再到深夜。
　　畫舫靠近碼頭。
　　彭霞人縱身跳出畫舫，嘟囔道：“真笨！好不容易上鉤了，這都沒抓住！真給大修士丟人！”
　　盧通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累了。
　　半天時間，起了四次殺心，最後都被中年婦人的冷漠眼神壓下去。
　　彭霞人尚且如此。
　　而戴七憫，更加過分。
　　他心中升起壹些煩悶，尚未進入地府，已經察覺到了此行的艱難。
　　深夜。
　　“咚。”
　　壹聲熟悉的信號之後。
　　盧通跟隨白影，壹路離開碼頭，進入水霧，落在烏蓬船上。
　　船內沒有聲音。
　　他掀開布簾，看見裏面的場景，瞬間定在原地。
　　“進來！”
　　壹聲冷淡呼喝。
　　盧通長吸壹口氣，又重重地吐出去，走入船艙，坐在戴七憫對面。
　　壹只白皙腳掌伸進懷裏。
　　“捏。”
　　盧通低下頭，壹言不發，開始用指頭揉捏右腳。
　　旁邊，魏虎抓著另壹只腳，壹邊捏腳，壹邊露出討好的憨笑。
　　“錯了。”
　　盧通瞥了魏虎壹眼，跟著按向腳心正中央。
　　“輕了。”
　　他立即加大力道。
　　“重了。”
　　他又馬上放輕壹些。
　　反復調整了幾次，戴七憫突然道：“妳怎麽不笑？”
　　盧通楞了壹下，略作沈默後，看了魏虎壹眼，慢慢扯開嘴角，擠出壹個十分生硬的笑容。
　　船艙內壹片寂靜。
　　過了許久，魏虎突然開口，粗聲粗氣道：“娘子！”
　　“哼～”
　　戴七憫哼了壹聲，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盧通側頭看去，心頭猛地壹跳。
　　旁邊，魏虎捧起腳掌，貼在臉上，壹臉享受地又蹭、又親……
　　盧通心神震動，楞楞地看了半響，轉頭看向戴七憫。
　　戴七憫也正看著他。
　　盧通久久不動。
　　僵持壹刻鐘後，戴七憫擡起腳掌，道：“妳怎麽不吃？”
　　盧通動了下嘴唇，嘴唇微微顫抖。
　　腳掌慢慢伸出。
　　距離僅剩半尺時，壹道鞭影突然閃過。
　　魏虎、戴七憫，同時炸開，船艙內僅剩盧通壹人。
　　“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