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惡戰

　　傲山城，殺聲陣陣。
　　遠處傳來“轟隆隆”的巨響，震得地面抖動、人心驚懼。
　　壹頭霧鬼鉆出縫隙。
　　高三丈，形如丹爐，爐上盤了壹圈手臂。
　　上半身十條手臂，細的如水桶、粗的如水缸，手臂末端有猿手、虎爪、鷹爪、鉤子、尖刺等。
　　下半身三條象腿，又短又粗。
　　盧通滴入鬼血。
　　壹棍掃開擋路霧怪，殺近之後，擡起鐵棍朝霧鬼打去。
　　沒有任何花哨，十分緩慢地掃向壹條象腿。
　　霧鬼伸出四條手臂，兩只猿手抓向鐵棍、兩只鷹爪抓向頭顱。
　　盧通繼續邁步。
　　虎爪壹前壹後，左爪摳、右爪撐。
　　丹田內法力流出，鐵棍上泛起幽光，速度雖然不增，卻多了壹層猶如山嶽的厚重。
　　鐵棍掃入猿手。
　　“噗。”
　　壹聲悶響。
　　兩只猿手如同朽木，壹觸即潰。水桶粗的手臂，齊肘炸開，濺出大片黑水、棉絮。
　　鐵棍速度不減，繼續砸中象腿。
　　“當！”
　　壹聲金屬撞擊，鵝卵粗的鐵棍陷入象腿。象腿上棉絮、樹皮脫落，露出壹根黝黑鐵柱。
　　“嘿嘿！”
　　霧鬼怪笑兩聲，桌面大的鷹爪猛得落下。
　　盧通念頭微動。
　　尾巴跳出，壹連抽兩記鞭影掃開鷹爪。
　　霧鬼邁出三步，讓開縫隙，吼道：“這個，我的菜。”
　　後方縫隙中，又伸出幾條手臂。
　　盧通輕輕吐了口氣。
　　法力灌入發絲，紫電千紋蛇上亮起壹圈圈幽藍亮光。
　　“死來！”
　　霧鬼剩余八條手臂同時揮出，虎爪、鉤子、尖刺、鷹爪，兩兩包夾。
　　壹時間，上下、左右，避無可避。
　　“看刀！”
　　壹抹金色刀光閃過，斬中壹條虎臂後，又亮起壹抹銀光、緊著又是壹道幽藍光澤。
　　虎臂齊身而斷。
　　接著，又有幾筆橫、撇、捺飛出。
　　“羨”字刀芒尚未命中，幾抹狹長刀芒後發先至，斬下兩條鉤子。
　　很快幾道筆畫追上去，另壹條虎臂也壹分兩段。
　　剩余幾根手臂殺來。
　　盧通念頭微動。
　　脊柱上如核桃般碩大的骨節，開始迅速起伏，尾巴隨之閃出，在前方揮出漫天鞭影。
　　“當當、咣咣、叮咚……”
　　各種脆響中，夾著壹聲微弱的“劈啪”雷音。
　　紫電千紋蛇壹閃而過，鉆入象腿中，炸開無數雷芒。
　　霧鬼的動作微微壹滯，手臂中央壹團肉疙瘩中冒出壹縷黑煙。
　　盧通雙目瞪起，大聲吼道：“命門，中央肉球！”
　　霧鬼立即收回手臂，吼道：“快出來！幫我！”
　　十枚粗壯手臂，像壹根根石柱，很快便要並成壹堵墻壁。
　　這時，獨臂老人竄出去，僅剩的左臂從腰間掠過，丟出壹抹三寸長的狹長飛刀。
　　追電刀門的刀，極快。
　　僅剩幾條縫隙時，飛刀壹穿而過。
　　壹串黑煙升起，手臂壹根根垂下。壹個黑色肉球飛起，拖著幾根長須朝縫隙逃去。
　　僅僅逃出半丈。
　　千紋蛇雷遁追上，壹頭鉆入肉球，幾道雷光炸開，肉球朝地面墜落，壹路飄散出大股濃煙。
　　幾個照面，輕松誅殺壹只霧鬼。
　　盧通喚回千紋蛇，收斂鬼血，神色中卻沒有絲毫欣喜。
　　殺了壹只，又來了壹只，而且看起來更加難纏。
　　第二只霧鬼，竹子腿、龜殼身。
　　下半身，幾十根黑竹林般的細腿。
　　上半身，頂著壹個大龜殼。
　　原本是四肢、頭尾的位置，伸出來六條細長黑蟒，蟒口分別咬著雙刀、雙劍、雙盾。
　　無需交手他已經猜出來，這只霧鬼的命門壹定在龜殼內。
　　壹場硬仗。
　　第二只霧鬼沒有立即出手，而是守在縫隙出口。
　　霧怪湧出，如同雪崩，轉眼便是黑壓壓壹大片。
　　“退吧。”旁邊壹人道。
　　盧通點了下頭，道：“妳們先退。”
　　這幾個人，錦上添花時還可以壹用。碰到硬點子，到了以命搏命的時候，根基太淺、命不夠硬。
　　幾人紛紛退走。
　　獨臂老人跳到壹個拒馬樁上，回頭見盧通還在原地，停下問道：“要不要幫手？”
　　盧通笑了下。
　　“走吧，妳們太弱了，留下也是累贅。”
　　“好。”
　　獨臂老人十分清楚自己的斤兩，點了下頭，腳尖點著拒馬樁退向後方。
　　霧怪湧到面前。
　　盧通壹步踏出，踩著火龍飛到半空中。
　　翻手取出大日森羅，托在左手掌心。打入法力，壹簇簇火苗冒出。
　　他伸出右手壹引，火苗散開化作漫天火雨。
　　火雨落下。
　　很快，兩側房屋引燃、長滿尖刺的拒馬樁燒得通紅。方圓百丈變為壹汪火池，並且迅速朝遠處蔓延。
　　霧怪在火焰中奔逃、掙紮，最後消失不見。
　　壹股濃郁焦臭味沖天而起。
　　片刻後，盧通蹙了蹙眉頭，取出神女淚服下三滴，道：“還不動手？”
　　裂縫前，霧鬼動了下龜殼，像是擡頭看了壹眼，沒有任何回應。
　　盧通心頭壹沈。
　　這麽耗下去，不是辦法。
　　神女淚回復法力堪比上等丹藥，可是此物得來不易。
　　而且他壹個人，身家再豐厚，也耗不過無窮無盡的霧怪。
　　他回頭看向城內。
　　無夜燭。
　　霧怪、霧鬼已經入城，再拖下去壹旦殺入城中心，肯定死傷極重。
　　奉燭宗遲遲不出手，不知道什麽打算。
　　壹刻鐘後。
　　方圓數百丈內，房屋全部燒毀、垮塌，石板早已崩裂，拒馬樁也熔化為鐵水。
　　法力只剩三成。
　　大日森羅也從金色變為白色，火煞全部耗盡。入城前囤積的火煞，早在和越神馭壹起殺鬼時用完。
　　霧鬼守在縫隙。
　　霧怪繼續湧出，壹群群的沖入鐵水，互相踩著朝城內奔去。
　　盧通輕輕吐了口氣，又服下三滴神女淚，緩緩落下。
　　虎爪上冒出壹團火焰，隔開地面的鐵水，翻手取出鐵棍，壹棍掃過。
　　霧怪如割草般倒下。
　　壹步走出，又是壹棍揮過。
　　十余只霧怪倒下，其中藏了壹頭練氣境霧鬼，沒有絲毫反抗之力，直接化為黑煙。
　　幾棍之後，距離裂縫只剩十丈。
　　他守在原地，斂起法力。
　　手中鐵棍，不停地揮、掃、點、砸、擺、挑……
　　棍影像壹條禁地界限，無論裂縫中湧出多少霧怪，全部倒在棍下。
　　數百棍後。
　　和之前壹樣，壹記橫掃出手，幾頭霧怪同時斷為兩截。
　　其中壹只熊狀霧怪，頭上頂了壹截黑木頭。
　　鐵棍砸過，木頭竟然沒有壹絲損傷。
　　他心頭微動，打算收下瞧壹眼。
　　念頭壹出，下意識揮出長棍，棍尖快如飛劍，點出後穩穩地停在木頭下方，然後向上壹挑。
　　木頭向上飛起，朝棍尾飛來。
　　盧通伸手接住，沒有理會木頭，而是挑眉看向手中鐵棍。
　　這壹棍之靈巧，如行雲流水。
　　棍所能及，心到、棍到。
　　不知不覺間，竟然在棍法上有所突破。
　　他擡頭看著湧來的霧怪，不禁勾起嘴角，單手攥住鐵棍，壹棍刺出。
　　壹頭霧怪的頭顱炸開。
　　接著棍尖躍起，在周圍霧怪頭上挨個點了壹下，六只霧怪紛紛炸開。
　　“好！”
　　盧通心中喝了壹聲。
　　此前學過的棍法、拳法、腿法等壹壹湧上心頭，挨個試手。
　　撒手棍、壹窩蜂……
　　許久之後，遠處傳來壹陣呼喊。
　　“破了！”
　　“城門破了！”
　　“逃……”
　　盧通心頭猛得壹跳，正要回過頭看時，兩道急風突然席卷而來。
　　上方，壹把兩丈長的黑刀劈來；面前，壹柄丈半長的窄劍直刺胸口。
　　他牙關緊咬，眼中冒出壹團火光。
　　雙手握棍，直接刺出，棍尖正中劍尖。
　　壹股巨力湧來。
　　盧通屏住呼吸，虎爪下壹枚枚勾爪跳出，摳入早已凝固的鐵水。
　　劍、棍僵持時，黑刀落下。
　　他左手抓住棍尾，向上壹搖，棍身上斜攔向黑刀。同時棍尖抵住劍尖，朝下方按去。
　　“當！”
　　壹聲巨響。
　　眉前壹尺處，棍身死死擋住黑刀。
　　“叮、叮、叮……”
　　霧鬼收回刀、劍，離開縫隙，幾十根黑竹細腿戳在地上，發出壹陣細密響聲。
　　六條蟒臂同時揮起。
　　刀如鍘，壹上壹下，上砍頭、下剁腿；
　　劍如蛇，壹靜壹繞，靜劍直刺丹田，繞劍捉摸不定；
　　盾如墻，壹左壹右，堵死騰空之地。
　　盧通渾身壹緊，臉上長須猛得抖了幾下。
　　身後，脊柱上的骨節碰撞，發出壹串十分急促的金玉鐘鳴，尾巴來回擺了兩下，突然消失不見。
　　下壹瞬，尾影掠過，化作壹根盤龍棍，抵住靜劍的劍尖。
　　二者僵持不動。
　　繞劍上下晃了壹記，還未刺出時。
　　“劈啪。”
　　紫電千紋蛇壹閃而過，纏住繞劍，吐出壹道幽藍蛇信，瞬間洞穿蟒臂。
　　此時，兩把黑刀殺來、盾牌緊隨其後。
　　他余光瞥了壹眼，縱身躍起。
　　黑刀緊追而上。
　　刀比人快，繼續壹刀斬向脖頸、壹刀斬向小腹。還沒有中刀，脖頸、小腹處已經察覺到了針紮般的刺痛。
　　鐵棍探出，迎向下方黑刀。
　　“當！”
　　鐵棍壹觸即退。
　　盧通渾身上下每壹絲血肉全部繃起，借著刀、棍相撞的巨力，猶如鯉魚出水壹般，瞬間變為橫躍。
　　黑刀從鼻尖掠過。
　　壹瞬間時間仿佛停滯，周圍突然變得十分安靜。
　　他看著近在眼前的黑刀，心口砰砰直跳，血肉深處湧出壹陣陣的酥麻。
　　還有壹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舒爽。
　　躲過這壹刀，隱約間比突破壹個境界還要快意。
　　壹瞬之後，再次落在地上。
　　廝殺、慘叫、火焰、雷鳴等，眾多聲音鉆入耳中。
　　盧通喚回千紋蛇，分別朝左右揮出尾巴、鐵棍，擊退兩面盾牌。
　　霧鬼終於開口。
　　“擒氣宗，果然厲害。”
　　“妳也不差。”
　　盧通回過頭瞥了壹眼遠處，不禁心頭微沈。
　　城破了，霧怪遠比人多。
　　街尾，獨臂老人、唐滿刀等人，已經被霧怪圍住。
　　幾人尚且如此，其余地方只會更慘。
　　霧鬼道：“投降吧，幫我們出手，事後賜妳壹只欲鬼，想要哪種隨妳挑。”
　　盧通有些意外。
　　殺了不少霧鬼，還是第壹次碰到口齒、靈智，如此清晰的。
　　“誰賜我？”
　　“鬼使。”
　　他不禁皺起眉頭。
　　使，奉命出使，上面肯定還有其他的。
　　“鬼使上面是誰？”
　　“啰嗦。”
　　刀、劍、盾，再壹次殺來。
　　盧通挽出壹個棍花，攪向雙劍，同時尾巴、千紋蛇迎向雙刀。
　　鐵棍、雙劍攪在壹起，像三條蟒蛇纏鬥。
　　鐵棍猛得壹顫。
　　雙劍被蕩開，棍尖左右晃了下，壹個埋頭鉆入蟒臂上被千紋蛇打出的孔洞。
　　壹股法力湧入。
　　鐵棍上流過壹抹幽光，棍首化作水桶粗，又是壹記纏棍，蟒臂瞬間炸開。
　　壹柄長劍墜地。
　　他正準備繼續出手時，突然眼前壹白，像是……
　　天亮了。
　　盧通擡起手掌。
　　只見手上鋪了壹層細密白光，每個光點比發絲還細小，乍壹看真有些像陽光。
　　“完了……”
　　霧鬼突然嘟囔了壹句。
　　話音落下，霧鬼的身上突然出現無數小孔，壹束束白光像是無數柄飛劍。
　　六條蟒臂、龜甲、刀、劍、盾等，同時灰飛煙滅。
　　盧通心中壹驚。
　　看著手上的細密光點，壹股寒意鉆出，瞬間占據渾身每個角落。
　　三息後，白光消失。
　　周圍重新陷入黑暗。
　　他收起鬼血，回頭看向後方。
　　火光中，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殘屍碎肢。可是相比之前，這副慘像卻更讓人心安。
　　……
　　街尾。
　　壹座僅剩半根門柱的店鋪外，壹群人圍在外面，全都低著頭、神色悲傷。
　　盧通站在壹旁。
　　看著田東、周寸，和其他的武館修士，心頭升起壹絲感傷。
　　少了幾個熟人。
　　他走過去，周寸側身讓開。
　　柱子下，獨臂老人、杜至行，還有十七個武館修士，排成壹排躺在地上。
　　盧通看著杜至行的屍體。
　　壹瞬間，心中感傷突然多了壹些。
　　“怎麽死的？”
　　田東道：“師妹被霧鬼偷襲，師父為了救師妹漏出了破綻。”
　　盧通道：“我問的杜至行。”
　　杜至行，和別人不壹樣。
　　吃飽了肚子，還會顧著別人，想辦法讓別人也吃飽。
　　這種人不多，就這麽死了，有點可惜。
　　田東皺了下眉頭，沒有開口。
　　旁邊壹個修士道：“壹只厲害霧鬼擋不住，沖進去亂殺人，少館主壹個人追上去被霧鬼殺了。”
　　盧通搖了搖頭，喃喃道：“該活的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