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章 熬煉

　　清晨。
　　太陽剛剛升起。
　　丙字區，都家大少爺的地盤。
　　壹間丹藥鋪。
　　侯澈打開店鋪大門，看見門口的人影，笑著道：“盧掌櫃，許久不見了，來買丹藥？”
　　今時不同往日。
　　以前侯澈只是個跑腿傳話的，現在已經成了丹藥鋪的掌櫃。
　　盧通點了點頭，道：“進去說。”
　　進入丹藥鋪，壹股濃香撲鼻而來。
　　盧通吸了壹口，微微皺起眉頭。
　　這股味道和金鱗靈駒丹十分接近，不過裏面加了很多雜亂草藥。
　　血香味淡了，草藥味重了。
　　“盧掌櫃，買點兒什麽？”
　　盧通看向左邊。
　　整整壹面墻壁，都是大小不壹的金色丹藥——
　　金胎丹。
　　最小的綠豆大，最大的拇指大。
　　盧通盯著丹藥看了許久，問道：“這些丹藥怎麽賣？”
　　“最小的五錢銀子壹枚；最大的是上等貨，練氣後期金鱗靈駒孕育的，七兩銀子壹枚。”
　　金胎丹，很便宜。
　　這麽多年，都家已經推演出法門，可以讓金鱗靈駒不停地孕育精胎。
　　盧通點了點頭，又問：“妳這裏壹天能賣多少枚？”
　　侯澈臉色稍變，略作猶豫，問道：“盧掌櫃，您想幹什麽？”
　　“我想賣金胎丹。”
　　“什麽？”
　　盧通笑了笑，重復道：“我想賣金胎丹，在乙字區。”
　　乙字區，所有丹藥鋪都歸丹老，而且也賣金胎丹。
　　丙字區，則是都家大少爺的地盤。
　　兩家互不幹涉，又互相惦記。
　　侯澈扯了扯嘴角，幹笑道：“盧掌櫃，您應該聽說了，乙字區歸丹老管。”
　　“我知道。”
　　“金胎丹，也只能丹老賣。”
　　盧通搖了搖頭，道：“不是直接賣丹藥，是藥酒，金胎藥酒。”
　　侯澈瞳孔壹縮，沈默片刻後，道：“我請示壹下管事。”
　　“好。”
　　……
　　侯澈快步離開。
　　盧通坐著椅子上，心裏有了些把握。
　　搶占丹老的生意。
　　這種事情不是侯澈可以做主的，甚至都不是他可以主動提及的。
　　沒有立即拒絕，說明本來就有人考慮這件事了。
　　不壹會兒。
　　壹個瘦長臉中年人進來，擡手道：“請。”
　　進去茶酒館後面，分別坐下。
　　中年男人道：“盧供奉，鄙人姓周名雙山，大少爺手下的管事。”
　　“見過周管事。”
　　周雙山略作沈吟，道：“恕我冒犯，盧供奉為何想賣金胎藥酒？”
　　盧通苦笑道：“賺錢。”
　　“盧供奉缺銀子？”
　　周雙山神色沒有絲毫變化，根本不信這套說辭。
　　“本來不缺，最近很缺。”
　　“哦，是否方便透露壹二？”
　　盧通嘆了口氣，道：“周管事，是否知道我幹什麽的？”
　　“良妖茶酒館的掌櫃，如今是坊市供奉。”
　　“對，可惜，茶酒館快倒了！那夥烏眼水豹子，謠傳我那裏賣毒酒，現在整天不見壹個客人！”
　　周雙山收回眼神，起身道：“請用茶，我稍去片刻。”
　　“好。”
　　盧通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壹口。
　　……
　　丹藥鋪藥房，壹陣低語。
　　“少爺，此人另有所圖。”
　　“不像二老爺的人，他的茶酒館確實沒有客人，如果受器重，下面人自然會去喝酒捧場。”
　　“也不像針對我們，此事對我們有利無害。”
　　“少爺，我感覺像是針對丹老。”
　　“不敢斷言。”
　　“好，我命人去查。”
　　……
　　“盧供奉，久等了。”
　　盧通笑著道：“無妨，周管事考慮的如何？”
　　周雙山緩緩搖頭，道：“不妥，此事看起來雖然小，但是背後牽扯卻頗大。”
　　盧通皺起眉頭。
　　“可是因為分成？周管事說個數，我絕不還價。”
　　周雙山仍舊搖頭，繼續道：“此事關系重大，容我們再考慮壹二。”
　　“好吧，告辭！”
　　“恕不遠送。”
　　藥鋪外。
　　盧通眉頭緊皺。
　　對彼此都有利的壹件事，竟然沒有成。
　　周管事說得牽扯頗大，他根本不信。
　　丹老忌憚都家大少爺。
　　情有可緣。
　　都家大少爺忌憚丹老？
　　簡直荒謬。
　　都家的丹藥鋪，每逢月中，每人可以便宜買壹枚金胎丹。
　　幾乎擺明了，在搶丹老的客人。
　　現在機會送上門了，反而沒成。
　　盧通百思不解，坐著牛犢子慢慢返回茶酒館。
　　……
　　炎炎夏日。
　　大太陽出來的格外早。
　　涼爽清晨壹閃而過，太陽剛升起，就像直接到了大正午。
　　盧通心思躁動。
　　壹路上抓耳撓腮，左顧右盼。
　　遇到合眼的女修就盯著看，遇到不合眼的也忍著多看幾眼。
　　走上甲板。
　　典老二、典老三，和以前壹樣趴在篷布上。
　　盧通掃過壹眼，不禁心頭壹顫。
　　白如雪銀的蛛腿、豐如谷倉的絲囊……
　　壹息後，盧通猛得壹驚。
　　不對。
　　很不對。
　　不至於。
　　他翻身躍下牛背，踩著雲朵闖入殿內。
　　“老爺，回來了。”
　　盧通沒有理會，兩步沖到鏡子前，把頭伸過去。
　　眼睛裏，爬滿了血絲。
　　和當初二虎發情時，壹模壹樣。
　　妖獸血氣膨脹，肆虐的血氣會損傷身體。
　　雙眼最嬌弱，所以跡象最快、也最明顯。
　　他心裏悚然壹驚，低頭看了看雙臂、又看向虎爪。
　　五色魈、燎山虎，都有可能。
　　“老爺，出什麽事了？”
　　盧通回頭看去，心口砰砰直跳。
　　親身經歷壹次，他才明白，二虎當初為什麽變化那麽大。
　　血乃心之本。
　　血變了，心也就變了。
　　盧通臉色變幻不定，猛得壹揮袖子，盤坐在塌上。
　　“四兒，出去，讓二虎每天送壹壺水。”
　　……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
　　殿內。
　　二虎上來，喊道：“頭兒，有人要見妳。”
　　“帶過來。”
　　“哦。”
　　大殿三層從來沒有外客。
　　不過現在情況特殊。
　　周雙山進來，看見盧通後，不禁道：“盧道友，妳受傷了？”
　　榻上。
　　盧通盤膝而坐，和三天前相比，瘦了壹大圈。
　　三天來，他沒有移動分毫。
　　除了喝水、服丹藥外，再沒有入口任何東西。
　　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靜坐。
　　腦海中閃過許多畫面。
　　最終反復回想的，竟然是當初友老講法時的壹幕：
　　“壹位專修逍遙道的修士，不著衣、不入屋、不與人言、茹毛飲血……”
　　此人行跡如同野獸，可是卻能養神除欲。
　　盧通回顧自身。
　　穿法衣、住大船、煉法寶、服丹藥，最後竟然受制於妖獸發情。
　　短短三天。
　　盧通肉身損耗頗多，心神卻幾乎脫胎換骨。
　　躁動的血氣，似壹把熊熊火焰，反復熬煉心神。
　　“坐。”
　　盧通擡手示意。
　　若是之前，見到周雙山壹定十分欣喜。
　　事情成了。
　　現在卻十分平靜。
　　不因喜、悲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