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八章 求和

　　水面上，上千艘大大小小的船只，排成長線壹路向南。
　　盧通站在龍首上。
　　典四兒走到旁邊，道：“壹千七百余艘船，人數不少於六千。”
　　“這麽多船，得安排人沿途照應。”
　　“都隱考慮到了，他派出了壹老坊的弟子，還主動留在最後面。”
　　“不錯。”
　　他笑著點了下頭，道：“通知蕭龍庭壹聲，到了之後立即帶人繞島巡視。”
　　“有人敢對我們出手？”
　　“荒蕪小島，又緊挨著戰亂之地，難免有人心灰意冷。有人巡視，既可以安定人心，也可以守人。”
　　“明白，讓寶寶、執關也分別領壹隊。”
　　“好。”
　　深秋時節，水冷、風也冷。
　　壹行緩緩前行，走了六個多時辰，直到深夜時分前方才出現幾點火光。
　　盧通踏出壹步，化作百丈雷龍，運起法力，無數雷電跳出，形成壹朵雷雲，揮灑出無數道幽藍亮光。
　　島上也接連燃起篝火。
　　他留下雷雲，落在島上，道：“如何？”
　　九夫人嘴上說不想再奔走，可是最後還是來了。
　　“營造司幫忙建了壹百七十五間單間木屋，十五間二層木樓，壹套宅院，四座庫房。籍田司運來了兩倉米面，半倉蔬果。”
　　盧通神色稍凝，道：“太少了，遠遠不夠。”
　　“只能先住船上，東邊有個水灣，那裏沒有風浪。我使了些丹藥，讓營造司幫忙建好了碼頭，先把人安置過去。”
　　“那就好。”
　　盧通心頭稍松。
　　堰後島，像壹根豎起的油條。油條中間最窄，像被捏了壹把。右側有個缺口，像被咬了壹口。
　　缺口處的水灣，水清、風小。
　　此外，大半個島嶼凹凸不平，沒有大山，小山頭卻擠了十幾個。
　　壹艘艘船只進入水灣。
　　各種嘈亂雜音響起，荒島上多了許多人煙。
　　“開飯了！”
　　“帶上家夥，出來吃飯了。”
　　“手快有、手慢無啊。”
　　九夫人提早安排了人手。
　　很簡單的飯菜，壹份稀飯、壹份亂燉，可是卻如同春風拂過，帶走了人心裏的不安、忐忑。
　　水灣後面的矮山上。
　　盧通站在山巔，看著很多人聚在壹起，沒有生出是非，反而有不少人拿出家裏的酒肉，招呼左右“鄰裏”，這才徹底放心。
　　返回龍舟。
　　他進入偏殿，取出諸多法門，擺在桌上，來回看了幾眼，最後緩緩拿起壹本。
　　《九川煉血功》。
　　翻開法門從頭開始翻看，邊看、邊想、邊輕聲默念。
　　壹直到淩晨時分。
　　典四兒終於回來，倒了壹杯茶走到桌邊，看了兩眼，意外道：“老爺，難道要外傳這道法門？”
　　“嗯。”
　　“這是地府的法門，會不會……”
　　盧通笑了下，接過茶杯，道：“地府已經沒了。繼承道統的上百個國家，誰會為了壹本無主法門，得罪壹位元嬰真人？”
　　典四兒點了下頭，又道：“可是壹旦公開傳法，肯定會泄露出去。”
　　“泄露出去更好。”
　　他喝了壹口茶，道：“血靈、遊血蛭，全部可以輔佐此法。只要舍壹些出去，不愁他們不上鉤。”
　　典四兒這才徹底放心，打了個哈欠，笑著道：“剛才還擔心，房間不夠怎麽辦。有了這道法門，就算壹輩子睡在船上，也沒人願意離開。”
　　“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有我。”
　　“嗯。”
　　……
　　大陽還未升起。
　　森冷水汽中，壹個個人影走上碼頭、甲板等，三三兩兩湊在壹起，朝遠處的龍舟張望。
　　“今天應該會傳授拳腳吧？”
　　“應該會。”
　　“我看，不光會傳，八成還會傳壹道稀罕法門。”
　　“怎麽說？”
　　“喬遷新居是大喜事，誰家辦喜事不上幾道硬菜？”
　　“籲，妳當法門是大白菜呢？”
　　“老哥，妳也擅長了《四足鬥法》，過兩招？”
　　“來。”
　　不久後，天邊出現壹抹紅光，接著壹道刺目金光閃過。
　　盧通出現在碼頭外，盤坐在空中。
　　“拜見上師！”
　　黑壓壓撲倒壹片。
　　他環視壹周，道：“今日傳《九川煉血功》。”
　　“嗡～”
　　出乎意外的驚呼形成壹道聲浪，吹走了還未褪去的寒氣。
　　盧通繼續道：“此法源自地府，原本是鬼司司主修行的法門。”
　　“嗡！”
　　眾人難以抑制心中驚喜，忍不住開始左顧右盼、交頭接耳，最後再次行禮，道：“拜謝上師賜法！”
　　聲音此起彼伏。
　　盧通等了許久，直到聲音全部落下，道：“川，源於血、發自竅，九川勾連九竅……”
　　壹片寂靜中，只有盧通的聲音響起，仿佛再次成了荒島。
　　許久之後。
　　他講了壹遍，輕吐壹口氣，道：“這道法門繁雜晦澀，先壹步參透的人，還望不要吝嗇，大方指點還沒有參透的道友。”
　　“謹遵上師教誨！”
　　盧通點了下頭，看向島內的群山，邁出壹步，消失在眾人眼前。
　　壹座小山上。
　　原真人站在山巔，神色微冷，道：“妳們還是來了，看來術國有心壹試拳腳。”
　　“真人誤會了。”
　　盧通神色平靜，揮手卷起急風，吹出壹塊平地，取出獸皮、長幾、茶具，道：“請！”
　　二人分別坐下。
　　原真人神色狐疑。
　　盧通壹邊燒水，壹邊道：“術國此舉，只是為了自保。”
　　“哼！”
　　“濟國力強、呦狐勢大，術國只有壹艘仙船，區區百萬人口，冒然加入兩國爭鬥才是取死之道。”
　　原真人垂下眼皮，道：“既然知道這裏是是非之地，何不離開？截水湖無邊無際，有的是落腳之處。”
　　“何處沒有是非？”
　　二人互相看了壹眼。
　　原真人道：“妳們若想漁翁得利，怕是打錯了算盤。”
　　盧通笑了下，緩緩搖頭，道：“術國沒有此力、也沒有此心。我會過來此地，是為了讓術國安心，也讓國主安心。”
　　原真人神色稍動。
　　“妳和雲傲……”
　　盧通搖了下頭，端起茶壺倒了兩杯茶，遞過壹杯，道：“今日約見真人，是有壹樁好處要送給濟國。”
　　原真人接過茶杯，道：“妳的好處，怕是十分燙手。”
　　“不錯。”
　　盧通啞然壹笑，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原真人反而更有興趣，道：“什麽東西？”
　　“骨化鐵。”
　　骨化鐵，性脆、易斷，其中有無數細小氣孔，猶如骨骼中的滋養孔，因此得名骨化鐵。
　　原本只是尋常鐵礦。
　　自從與沖天炮關聯後，價格壹天幾變，已經成了近乎天材地寶的存在。
　　原真人動作壹停。
　　盧通道：“所有人都知道，骨化鐵與麒麟沖天炮有關。截水湖盛產天材地寶，自然不會缺少此物。”
　　“妳想幹什麽？”
　　“商道有的，水道也可以有。我準備連同濟國、呦狐，壹起設下關卡，在附近水域內征收壹份過路錢，尤其是骨化鐵。”
　　“妳想讓我私通呦狐國？”
　　盧通端起茶杯，緩緩搖頭，道：“我獨自出面，濟國、呦狐國只需要坐等收益。”
　　“對妳有什麽好處？”
　　“哎。”
　　盧通嘆了口氣，壹口喝完茶水，放下空杯子，道：“寄人籬下，要想平穩度日，總該上繳壹些供奉。”
　　“妳們的國主也同意？”
　　“堰後島的事情，我可以獨自做主。”
　　原真人端起茶杯，思索了許久，道：“濟國拿多少？”
　　“三成。”
　　“呦狐國呢？”
　　“也是三成。”
　　盧通說完，察覺原真人的臉色陰沈下去，立馬道：“不過剩余的四成，我們可以私下交易，保證濟國只多不少。”
　　“骨化鐵的價錢可不低。”
　　“物以稀而貴，正巧我需要的也是珍稀寶物，以物易物，保證交易公道。”
　　原真人臉色緩和許多，看著盧通，唏噓道：“早知妳有大才，何必委身給術國，妳若願意投入國主麾下，我保證地位不低於我。”
　　盧通擡手指了下天上。
　　“承蒙元術老君照拂，我才有如此修為，自然不能棄之不顧。”
　　又商議了壹會兒正事。
　　二人隨口攀談，從北到南、從東到西，說了近壹個時辰才分開。
　　盧通返回龍舟，道：“江蘭，叫都隱過來。”
　　“是。”
　　都隱半飛半走地沖進殿內，拱手道：“拜見上師。”
　　盧通彎起嘴角，道：“看來妳已經知道了。已經談妥了，去找原家，他們會安排妳進入‘無窮水口’。”
　　骨化鐵珍稀、進入水口的機會也珍稀、天外天的真氣同樣珍稀……
　　二人談了許久。
　　最後商定，用整整二十船的骨化鐵礦石，換來了都隱的機會，每船不低於十萬斤。
　　“拜謝上師！”
　　都隱深深地埋下頭顱。
　　盧通道：“去之前，還有壹件事需要妳出手。”
　　“上師盡管吩咐。”
　　他取出壹張紙，道：“西邊三十裏有壹條暗流，妳應該知道。”
　　“騎馬流。水面顛簸，如同騎馬，不過流速極快，往來的商隊大船大多借助這條暗流。”
　　盧通丟出紙張，道：“找到‘盛國商會’的貨船，趁沒人的時候下手。”
　　盛國商會，萬妖商會的假名。
　　白瑯國陷入混亂後，萬妖商會明面上沒有動作，暗中卻四處搜尋骨化鐵。
　　“上師，留不留活口？”
　　“越幹凈越好。”
　　“明白。”
　　……
　　殿內。
　　盧通壹襲紅袍，盤坐在金榻上，散出壹股十分渾厚的赤紅煙霧。
　　蕭龍庭、六須青蛇、季寶寶、祁本正、冀胖子等坐在下方，各自運起法力，吞噬煙霧。
　　有的淬煉身軀、有的修行《血河秘法》、有的嘗試祭煉血軀……
　　許久之後。
　　他收起煙霧，道：“附近地域內，水匪橫行，我們既然在這裏落腳，就應該庇護此處的安危。”
　　“師父，哪裏有水匪？”
　　季寶寶起身問道。
　　“坐下！”
　　“哦。”
　　盧通吐了壹口氣，道：“我欲立三支道兵，妳們誰願意率人巡視？”
　　“我。”
　　“屬下願意！”
　　蕭龍庭、六須青蛇、季寶寶等，所有築基之上的全部起身。
　　盧通緩緩點頭，道：“蕭龍庭，妳領壹支，執關任副手，其余的人手自行招募。”
　　“是！”
　　蕭龍庭行了壹禮，重新坐下。
　　盧通看向六須青蛇，道：“水匪修為強橫，妳卻不擅長廝殺，能擔起重任？”
　　六須青蛇揚起脖頸。
　　六條長須瞬間消失，舞成壹團朦朧虛影，淩空炸開壹串密雨般的鞭響。
　　“區區手段，在上師面前不值壹提，但是三兩只水匪，想來不在話下。”
　　“妳叫什麽？”
　　“須尤。”
　　“須尤，妳領壹支，人手從水龍坊中招募。”
　　“是。”
　　六須青蛇重新盤坐下。
　　盧通低頭掃過壹眼，和季寶寶對視之後，不禁心頭壹嘆。
　　還是缺人。
　　二虎在就好了，以二虎的心性、實力，壹定可以拉起壹支強橫道兵。
　　還有忘秋。
　　忘秋的心結未散，如果大弟子可以站出來，也不會無人可用。
　　“季寶寶。”
　　“在！”
　　“妳領壹支，冉韞、簡宏達、姚南，妳們三個分別擔任副手。冀胖子、黎蘊等，妳們也跟隨季寶寶。”
　　“是！”
　　殿內的三個築基，以及全部練氣境，壹起跟著季寶寶應下。
　　眾人退出大殿。
　　典四兒從外面進來，道：“老爺，有個地方需要改改了。”
　　“怎麽了？”
　　盧通擡起手臂。
　　典四兒縱身躍上臺階，坐在旁邊，道：“我們有了根基，除了廝殺之類的外事，也多了治理百姓的內事。內外壹樣重要，哪個都不能缺，哪個都不能弱。”
　　“嗯。”
　　盧通緩緩點了下頭，道：“司造、籍田、主禮、刑罰等，仙船上的十司，我們即便不立司，也該有人應對。”
　　“對，不必壹起立下，先由壹人負責便可。九夫人說，仙船上都是老君壹脈，我們可以仿照他們。”
　　“忘秋？”
　　三個徒弟，忘秋、季寶寶、執關，除了忘秋外，剩下的兩個壹眼便知，管不了內事，也很難學會。
　　典四兒神色壹黯，道：“忘秋還需要時間，九夫人的意思是再收壹個弟子，交給她栽培。”
　　“收徒……”
　　盧通稍作思索，點了下頭，道：“也好。”
　　……
　　盧通見過庸慵之後，徹底免去了堰後島的外憂。
　　壹天天過去，堰後島逐漸興盛。
　　短短半月，島上開始出現連片木屋。壹個月後，街道、商鋪、酒樓、衣鋪、書院等依次成型，形成壹個不大不小的村鎮。
　　“老爺，萬易送來壹份信。”
　　盧通站在龍首上，從遠處的書院收回視線，神色似笑非笑，道：“說什麽？”
　　“求和。”
　　“嗯？”
　　“萬易說，可以賣我們十尊沖天炮。”